金国留下的大宁宫早已不复当年,忽必烈虽然驻跸于此,其实都是在宫城之中搭起华丽的汗帐居住。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忽必烈在贺兰山所受到的伤势终于好得差不多,虽说留下了一些小毛病,也只好慢慢调理。
一切都在慢慢好转。
腊月三十,忽必烈早早便醒来,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
他的须发已重新长出,显得威严而不可侵犯。
昨夜他是睡在察必的帐篷里的,此时察必要起来,被他亲手止住。
察必近来憔悴了许多。
她的大儿子早早就天折了,现在真金也死了,忙哥剌又因为野日罕之事而病倒不起,她的心情自然十分抑郁。
「今天你儿子回来了你该开心些。」忽必烈露出了笑容。
「大汗是说,那木罕回来了?」
「是啊。」忽必烈轻轻抚着察必的背,道:「安抚了漠北的牧民们,带着兵马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吧?不用再整天担心汉人攻到燕京。」
「当然还是大汗作主。」察必果然开心了许多,「那等大汗宴请过勇士们,再让那木罕来见
我。」
依习俗,大汗宴请,可敦应该陪着大汗。但察必最近一直不舒服,长年卧床不起,便留在了帐篷里休息。
忽必烈与她感情颇好,又安慰了她几句,方才去忙国务。
他走了之后,没多久,阔阔真便带着三个儿子进了察必的帐篷。
阔阔真三年间为真金生了三个儿子,如今长子五岁,次子四岁,幼子三岁。
说来奇怪,真金这三个儿子中,阔阔真最喜欢的是幼子铁穆尔,忽必烈最喜欢的是次子答刺麻八剌,而察必则是亲手养育了真金的长子甘麻剌。
此时也是甘麻剌对察必最为亲近,一进帐篷便喊着祖母跑上前,抱着察必的胳膊躺下。
「祖母快......快点好起来,马,马上就是春天了,带我回开平打......打猎啊。」
甘麻剌是有些口吃的毛病,但不算太严重。
他年轻话时有些结巴反而更显得可爱。
察必一见这孙子便露出了笑颜,抚着他的小脑袋道:「天气还冷,打什么猎,你要多读书。」
她虽是蒙古女人,却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汉人大儒们喜欢嫡长子继承制,皇子皇孙中最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就是这个皇长孙。
当然,这绝不是说她现在要助甘麻剌争位。只是觉得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小孙子可怜,希望他能拥有更多的支持者来爱护他。
这点偏爱在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在眼前就有一点......如果李瑕北伐到燕京,忽必烈退到了燕山以北,那么汉臣们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大元也不会再有嫡长子继承制,以后汗位很可能会落在兵强马壮的那木罕手中。
如果是那样,察必担心有朝一日那木罕会杀掉真金留下的这三个儿子。
她认为汉人的继承方法更稳妥更温和,能够让她的子孙没
有争执地、平平安安地世代传承下去。
所以,她希望忽必烈能够击败李瑕、守住中原,她十分反对一些蒙古宗王与将领退回草原的提议。
阔阔真也是同样的心思。
如今这婆媳二人的立场还是完全相同的。「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阔阔真很恭顺地点了点头,道:「前两天,王恂的妻子来见了我一面,说议和有希望。」
「议和?李瑕能答应吗?」
「宋国的军队已经打进了李瑕的后方,李瑕正急着退兵,所以让郝经回来,为的就是试探我们。但汉臣们担心的是,大汗还是要杀了张家人。」
察必咳了两下,道:「我已经问过大汗了,他不是要马上杀了张家人。而是让勇士们押着张柔去夺回保州了,如果保州不能夺回来,才会斩张家满门。
「王恂的意思是......能不能再劝劝大汗?」
「劝是能劝。」察必思忖了许久,抚了抚孙子的头,喃喃道:「只是这些汉人的心思......还能信得过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