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喜身子一顿,张张嘴,想要呼救,却是连嗓子都哑了。
一股尿味自他跨下泛起。
作为宦官,他比常人更控制不住。
好一会,他终于回过魂来,这才没命似地继续跑。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在朝廷已经安排使节议和的情况下,皇后还要派他再传些私话。
对于绝大部分从临安来的人而言,这是平生第一次真正看到战火,在此前的百余年间,打仗对于很多达官贵人们而言,就是一封封战报。
朝廷多次被吓到惊惧,也只是被战报吓到,而不曾亲眼看到血与火。
终于,陈宜中披头散发地跑进了城门,没有再大呼小叫要求指挥守将打这一仗。言喜缩在城墙下,茫然无错地四下张望,突然间完全不认得这世道了......
腊月十五,叛军兵围黄州。
率水师攻打黄州的是姜才。
李瑕则是坐镇鄂州,与史俊、房言楷等官员安排诸多事宜,比如尽可能地带走人口、比如驻兵江陵保证特续从宋境吸引流民,这其中就包括了船只调度、路线安排等等。
当然,要做到这些,还是要与宋廷和谈。
李瑕确实迫切想要和谈。
他快要支撑不了这场战事了,但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显现出来。
「朕不会与陈宜中谈判,谈判谈来谈去、你来我往,太耗费时间,联要一次打碎宋廷的胆子,直接答应联的要求。」
「那便不理会陈宜中,猛攻黄州。宋军自会有人往临安报信,到时宋廷必会再派使节来请和。」
史俊虽是文官,却不似别的官员那般总爱劝李瑕以安危为重,他与李爱一样敢冒险,认为基业草创就是要拼命。
因此,这两人会合之后,凡议事,房言楷就只有一旁听着的份......
「与宋廷谈判,不必太重仪礼。」李瑕道:「要宋廷称臣要的是大义,但辩我们是辩不过那些文人的,辩着辩着只怕还要丢了大义。相反,看看金回,野蛮地逼着宋廷称臣,不还是李瑕说的这些,让房言楷颇觉不妥,正要开口,却见李瑕摆了摆手。
「朕不过是举个例子,是要让你们看到宋廷的德性。打得越狠,他们投降得越快。」
这或许就是李瑕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旁人看到的是当时,他看到的却是历史的总结。
所以能坚决地以打促和。
史俊抚须道:「若战事比预想中顺利,未必没有直捣临安的可能?」
「也许吧。「
李瑕笑了笑,目光看向地图,落在代表元军的几条箭头上,那玩笑之意便微微有些凝固。
转回住处时,李瑕远远看到司容、唐安安投在纸窗上的剪影,想到或
是因带她们来讨了个好彩头,万一顺利得超乎想像,真就直捣临安了......
「陛下,臣妾想与你说桩事。」
「嗯?「
这夜,司容似是故意配合着李瑕,直将唐安安折腾累了,待唐安安满验红晕地缩在一边睡着了,她才拥着李瑕说起悄悄话来。
「......」
李瑕听了,微微有些诧异,道:「她想见你?为何?」
「一则多年未见,难免想念;二则怕也是想要臣妾劝陛下收兵吧。」司容娇声说着,撒娇道:「臣妾能见一见她吗?」
「你想见便见吧,不要被她劝说着要刺杀我便好。」不过是桩小事,李瑕随口应道。
「陛下真好。」司容将身子贴上来,一边流露出缠绵排测之态,一边却又娇喘不已,「那野孩子也苦,真是许多年未见她了。」
年节愈近,黄州亦下起了小雪。
朝廷派来的使节陈宜中被叛军围在了黄州城内,屡次派人求见李瑕而不可得。
准备好的沼溶雄辩根本没了用武之地。
而在黄州城外,叛军保持着围而不攻的架势,以阻断黄州城与外界的联络为主要目的。
同时,还收容起无家可归的流民来。
「不想冻死、饿死的,上船领冬衣了!」
「大唐王军伐不义赵宋,赈济贫民了!」
一声声呼喊声中,言喜哆哆嗦嗦登上了叛军的船只,四下一看,向一名士卒低声道:「这位骁勇,咱想见大唐皇帝陛下,」
不要急,你要是想过得好,归顺大唐,自然会分田建屋,早晚能见到陛下。」
「效用误会了。」言喜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偷偷给那士卒看了一眼,道:「咱是临安宫城来人,奉命来见大唐皇帝陛下。」
「编,可逗了。」
那士卒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言喜一眼,道:「老乡,莫不是哪捡得这令牌来找我逗闷?宫城来的人像你这般?」
言喜大急,道:「咱这般咋了?那朝廷使节礼部侍郎不也被你们吓得躲在城里。」
「逗闷呢,使节既然都在州城里,你又是谁派来?「
「哎哟。」
言喜四下一看,往前走了两步,凑到那士卒耳边道:「咱是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不信你摸咱。」
「哈哈哈,你可逗了。」
那士卒哈哈大笑,转头拉过一个同袍,道:「这老乡说赵宋皇后偷偷派人见我们陛下,你信吗?」
不想他这位同袍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蓝,别笑了。」
「怎么?你还真信?」
「我信,我可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