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瑕听完了这些情况,转过头下意识地想问廉希宪,却只看到了吴泽。
廉希宪这次没有随军出征,而是留在了天池营地,既是准备忽里勒台大会,也是保证高昌不乱,随时能接应李瑕。
姜饭已经又赶回关中,把李瑕的命令带回去。
唯有吴泽是个文官,倒也不急着回去,李瑕索性就留他在身边历练。
“兑夫,对这一仗怎么看?”
吴泽吴兑夫一被问到,不由精神一振。
随军参谋毕竟是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让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受诸公耳提面命,来劝秦王早归的。
“回王上,臣以为两支蒙虏自相残杀,孰胜孰败皆可喜。”
话到这里,吴泽在地图上点了点,又道:“海都此人,绝不一般。得玉龙答失消息,当即提兵而来,可谓眼光卓绝、雷厉风行。初战得胜,锐气已起,想必接下来漠北诸王乌合之众,轻而易举……”
李瑕摇了摇头,显然有不同看法。
“你说漠北诸王是乌合之众,却忘了当年蒙古便是凭这些人开疆扩土。”
“臣听西域战报,认为这些蒙军并不强势。”
“牧民的战力其实一直都差不多,区别在于统帅。铁木真能团结蒙古诸部,使其趋利而战,故而人人振奋,无往不胜。如今蒙古诸王沉溺酒色,自是兵无战心。但倘若有个合格的统帅,能提振士气,那这些蒙卒的骑术在、箭术在,这支兵马依然能战,毕竟是十万人。”
吴泽道:“但诸王大军不太可能出这样一名统帅,何况还有王上与海都两面夹击,故而臣以为耶律铸必败。”
李瑕忽转头看了一眼,看向了兀鲁忽乃的营地。
盟友就只是盟友而已……他再次提醒自己。
“夹击?我为何要帮海都?”
“王上与海都有共同的敌人。”
李瑕轻笑了一下,拍了拍吴泽的肩,道:“你刚来西域还不习惯,这里到处都是野兽,野兽是不会讲规则、讲感激的……只看实力。”
他分析着这些局势,走到河边捧起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脑子能更清醒一些。
其实李瑕也不能确定这些判断是不是对的。
牵涉的势力越多,火候就越难把握。
总之,他来这片草地是想当野兽之王,而不能当一个看到敌人的敌人就热情地冲上去的傻白甜……
~~
傍晚,石河子战场。
初战以海都的胜利告了一段落。
拖雷家族的兵马没能守住河东岸,连退了五里,给了海都从容过河的机会,更关键的是,一战打出了威风,镇慑住了漠北诸王。
海都把他们称为“拖雷家族的兵马”,也只有最了解蒙古的他,才能有这样准确的划分。
他很清楚漠北诸王支持阿里不哥也好、忽必烈也罢,不会轻易再转向窝阔台家族。因为对窝阔台家族有好感的早被蒙哥处理了一遍了。
必须用一场场胜利来立威。
海都今日已发现了李瑕的探马在战场附近徘回,甚至一度奔到了战场的一箭之地外。
再根据一些俘虏的供述,他已能推测出别失八里发生了什么。
合丹已死,耶律铸都与李瑕对峙了几天,没交手就跑,显然是怕了。
由此可见,李瑕兵锋颇盛,这次能派探马过来,必然是要追着耶律铸。
正好夹击了拖雷家族的兵马,召开忽里勒台大会……
想到这里,海都微微眯了眯眼,思忖着若几方会盟,该如何成为盟主,并获得最大的利益,比如可以先与李瑕瓜分察合台汗国。
“李瑕能够吓退耶律铸,可见实力确实是不弱……该让他来打几场硬仗。”
想到这里,海都招过一名心腹,命其以汉文修书一封,盖上了自己的大印,连夜派快马送往东面。
他虽然从未去过中原,久居于西域之外,但却不像阿里不哥那样排斥汉法。他认为只要能成事,手段并不重要。
……
次日,战鼓再次响起,海都开始命麾下战士继续渡过玛纳斯河与耶律铸决战。
他很警惕,未虑胜而先虑败,一夜之间已在玛纳斯河上用羊皮筏子搭起了浮桥,防止被敌军半渡而击。
往东而去的信使还没有回来。
但不要紧,漠北诸王战心涣散,海都的策略是继续逼退他们,直到让他们遇到迎头赶上来的宋人军队……
这日的战斗,海都显得比昨日还要谨慎认真。
他不仅要击败耶律铸,还要利用此事来削弱李瑕。
既要让李瑕实力受损从而在会盟时处于被动,又不能太过,还要保留其一部分实力合力对付忽必烈。
这个火候很难把握……
当海都正思考着这些,前方的战场上双方的兵士已然交锋。
突然,海都抬起头望去,感到有些事与自己想得不一样。
隐隐地,他听到敌方有人在喊。
“海押立的封地……”
“勇士们!打赢了这一仗,大汗会把窝阔台家族的领地全封给我们……”
“……”
同样的兵马,昨日与今日爆发出的气势完全不同。
海都突然意识到,敌方统帅是故意引他过河的。
这种冒险的打法根本不像是耶律铸的风格。
连敌方统帅都弄错了,这一仗还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