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史天泽自然明白,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如今并不只他这些兵马攻关陇,还有宗王合丹正率领六万骑兵马强攻西线,这一支西路军多是探马赤军,或是归附的契丹、女真人,不说有多精锐,至少是令行禁止。
史天泽麾下则不同,是十七路世侯合聚。
当然,有合必赤坐镇,他史天泽又有手段,并不难驱使这些世侯兵马卖力。只看有没有必要折损实力去灭李瑕。
若能像灭李璮那样当然好。
李瑕便像一支快要被折断的箭,那等合丹突破关陇防线,或董文炳杀入潼关,李瑕这支箭自然也要被折断。
“放心吧,攻自然是要攻的,我既领兵来了,还能放纵李瑕不成?”史天泽道:“但军中叛徒也要揪出来。”
“史帅,我的意思是,强攻,不计代价。至于叛徒,只怕一时不好查。”张弘范道:“如今是诸路合围关中,必然很快便要有人杀入关中,此时史帅若已重创李瑕,则此事可速定,反而,万一错失良机……”
“不计代价?留着叛徒在军中?”
史天泽低声喃喃了一句,道:“我会考虑,九郎既一心杀敌,明日便由你先领兵攻夏阳渡吧……”
黄河战场,本是两军兵力最悬殊,宋军最无险可倚之处。
也是战事最先开始的一个战场。
而蒙军虽然每日都有组织进攻,但进攻的目的并非是一举歼灭李瑕主力,而是像对付李璮一样,试图拖垮他。
史天泽认为,自己已经拖住李瑕了,另外几路必然有人能杀入关中,胜势已定,重要的是稳妥,不被李瑕找到破绽。
张弘范也认为另外几路必然有人能杀入关中,这是最佳的破敌机会,当求速胜,因为越拖下去越对他们不利。
两种想法说不上谁对谁错,总之是黄河战场初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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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理县。
应理县就在黄河边上,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
它位于凉州以东、兰州以北的位置,是李曾伯抵御蒙军的第一道防线。
正月初十,当夕阳在城外的沙丘洒下最后一道余晖,攻城的蒙军终于缓缓后退。
骑着马的蒙军如同黑色的洪流向北而去,越来越远,那些被驱赶来攻城的俘虏则落在后面,缓缓后撤。
“走!”
李丙听得城内一声喝令,连忙从城头冲了下去,翻身上马,驱马汇入李泽怡的队伍当中。
不一会儿,城门大开,这一支骑兵便向城外奔去。
他们也不攻蒙军大阵,而是斜斜绕上去,去救那些被蒙军俘虏来攻城的驱口。
那些驱口其实是从兴庆府押来的。
李丙原以为蒙军只捉敌境的百姓当箭头饲料,但原来为了攻城,治下的驱口也是能押出来的。
昨夜军中商议,将领们都知道出城抢驱口很危险,万一被蒙军杀个回马枪,城就守不住了。
最后是李泽怡说:“放着蒙军驱赶俘虏攻城,早晚也守不住,还不如去抢了。”
就这种破罐破摔的话,李曾伯却是同意了。
因此有了今日这一幕。
李丙还是头一次上战场,并不负责与蒙军厮杀,而是跟在一个老兵后面,负责把那些驱口带回城中。
他做这些时,心里有种奇异的感受。
曾经他就是被救出的俘虏中的一个,如今则轮到他来救更多的俘虏了,因此格外感到兴奋,以及感慨。
“快!进城啊!”
马匹不安地在地上刨着蹄,北面已有如雷的马蹄声响起,那是蒙军见宋军出城,又重新杀了回来。
李泽怡已领着人迎上去,将要抵挡住蒙军的攻势,让后面的人把俘虏接进城。
“快!”
李丙又喊了一句,转头看去,只见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混乱不堪,而北面已马上便要开始厮杀,不由大为着急。
大冷的天,他额头上的汗却已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