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泼洒在泥洼之中,汇聚着,流向白河,将河水染红。
尸体倒下,至死犹瞪大了眼,带着不甘。
每一个死掉的人都很不甘。
不管是汉人,还是蒙人。
奇怪的是,这一仗,蒙人在为汉人而战,汉人又在为蒙人而战。
其实都是为自己而战。
“不许退!援军马上到了……”
已经厮杀了大半日,两支兵马陷入了最后的肉搏。
……
李瑕手中的长槊又刺穿了一个敌将的胸膛。
槊杆上沾满了血,不滑,反而粘手。
他正领着百余人追杀史权。
史权更惨,兵马已然溃散,领着亲卫逃到白河边,一回头,瞪大了眼盯着李瑕,然后,折返,杀了上来。
打仗,败了很正常。史权以往与高达、吕文焕作战,互有胜败,但却从未有这般惨烈过。
因为李瑕太疯了。
没有试探,也不是步步推进。
李瑕是从北面这个史权根本意想不到的方向突然杀出、直接插进了史权的阵中,将他的兵马分割开来。
果断,狠辣。
史权措手不及。
胜败就是这样决定的。
李瑕从出潼关开始,一直到杀入史权阵中,他都占据着主动,所以士气更盛,带着必胜的气势。
打仗,比的是将士们的心理。
当史权麾下的士卒惊诧于敌兵从天而降,就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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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械投降!可不杀你……”
史权没有理会面前那些士卒的呼喝,犹举刀向李瑕杀过去。
“噗。”
史权又中了一刀,摔倒在地。
他自知再也无力挽回,举刀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李瑕策马上前,问道:“你有为蒙古殉节的理由?”
“你杀我兄弟,我绝不受辱于仇寇!”
史权大喝一声,挥刀割向自己的脖颈。
他死前其实还又自语了一句。
“我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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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很服气。”
胡勒根笑嘻嘻说着,翻身下马,上前,亲手要去把史权的人头割下。
他一边动手,一边嘴里还喃喃哼着歌。
“我祭祀了飘扬的大纛,擂响牝牛皮幔的战鼓……随天可汗上马与敌厮杀!”
哼着哼着,胡勒根一抬头,正见李泽怡跨坐在马上淡淡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李泽怡第一次以这种眼神看他了。
之前都在策马赶路,现在打完一仗了,胡勒根不由问道:“看我做什么?”
“我在观察你。”李泽怡十分直率,道:“观察你对郡王有几分忠心。”
胡勒根大为惊讶,一把将手里的人头抛给亲卫,挥着手里的刀便喊道:“你知道我跟了俊王几年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才来两年,你这个新来的!”
“但我是汉人,还姓李,你却是个蒙古人。”
“蒙古人怎么了?比起你们这些陇西来的,临安来的,我们才是最忠心的,我们都是信徒……”
“也是。”李泽怡道:“你们这些叛徒若再回到蒙古人手里,死得最惨……”
“不是因为这个,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都闭嘴!”
李瑕策马而过,大喝道:“带上伤员,立即赶往邓州!”
他知道,董文用马上又要追上来了。
之后,还有董文炳、史天泽、刘整、杨大渊、阿合马……
史权只是个小小的开始,是打乱史天泽布署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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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荆湖北路,蕲州,时任大宋河南招抚使的夏贵终于得到了来自临安的诏令,准备誓师北上。
淮南东路,淮安,权淮东制置司事的青阳梦炎亦领了军令,北渡涟水,准备支援李璮。
淮南东路,海州,大宋海军都统赵马儿则奉命率舰队向登州、莱州一线进发,准备袭扰蒙军。
……
而在济南,蒙古宗王合必赤已率领十七路兵马集结,准备与史天泽合兵、包围李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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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这年的天下形势是一局因李璮而起的棋局,那么,在四月上旬,各个棋手终于都把棋子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