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都有吧。”贾似道低声自语一句。
“贾相在说什么?”
“没有证据,还是不宜先作定论为好。”贾似道低下头,道:“发现了?草地松软,若你我相对而谈,背后有人过来,可做到无声无息。”
“是。”全永坚道:“不过,对面的人却能看到。”
“是啊。”贾似道悠悠道:“想不通”
“想来是荣王已位列仙班,故而上苍赐忠王殿下灵丹。”
“惭愧,瑕微末之身,竟吞了如此神药,愧对”
“李节帅!切莫如此!”
叶梦鼎上前一把扶住李瑕,拍手劝慰不停。
李瑕虚弱地感谢了赵祺赐药救命的恩情,坐在偏厅上陪了叶梦鼎、杨栋这些当世大儒许久。
宾主尽欢。
叶梦鼎不时抚须感慨,称赞李瑕的战功,不时也称赞着忠王殿下的仁厚。
心境却很复杂。
安排了一场祥瑞,用千年灵芝、老参制了一枚丹药,为的本是洗清“忠王愚笨”的名声。
为此,叶梦鼎还代笔教忠王作了一首诗。
“宠颁御墨十行新,天赐光华被小臣。家学传心当谨守,恩深何以报君亲。”
没想到,忠王竟有些开窍了,念着诗,拿丹药进献给官家。
更没想到,丹药最后进服到了李瑕嘴里。
李瑕竟还真醒了
叶梦鼎当时真是吓了一跳。
这灵芝老参丹真有奇效?
让人心中很是疑惑。
但,事是好事。
忠王舍药救了李瑕,往后李瑕若有叛忠王之行迹,便要遭世人唾骂。
过往恩怨尽消,忠王收服了一方阃帅。
明主风范。
不枉多年教导
“既如此,请李节帅安心休养,我等还须回禀陛下。”
“我送殿下与诸公。”
“李节帅留步,待痊愈后莫忘了入宫谢恩,官家还须大用李节帅”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群贵人。
李瑕在堂内坐下,眼中透着思索之意。
刘金锁探头看了看,见堂内无人了,方才跑进来。
“大帅终于能在人前睁眼了,哈哈哈,我扶大帅回后院。”
“不必,真当我伤重不成?”
“啊,演得入神,都忘了。”刘金锁笑呵呵道:“大帅,我们是不是快回汉中了?”
“个把月吧。”李瑕道:“养伤、谢恩、述职,战报传来,天子考虑一番,备好钱粮差不多。”
刘金锁大喜。
李瑕瞥了他一眼,问道:“今日这事,觉得假吗?”
“假吗?”刘金锁挠头。
“哪有甚仙丹,不过都是权力。”李瑕自语一声,道:“去看看李昭成或严云云来了没有,他们本该”
“大帅!流鼻血了!”
刘金锁大惊,冲上前道:“有毒?!怎么办,怎么办”
“别喊,没事。”李瑕抬起手,止住刘金锁的大呼小叫,“无妨,是太补了,确实太补了,都退下。”
“是。”
这边一群人才退下去,打扮成乡野郎中的林子被人匆匆忙忙引进来。
“大帅。”
李瑕擦着血,问道:“为何不是李昭成或严云云来?”
“他们被人盯上了,绕了三条街才甩脱尾巴。”
“贾似道的人?”
“没能反追过去,但很可能是。”林子脸色已很焦虑。
李瑕道:“莫紧张,减少动作,按兵不动便是。”
“是。”林子低声道:“严掌柜有几句话叫我转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祥瑞与仙丹是假的,太多人不信,是否再做实”
“不,什么也别做。只须化解了根本问题足矣,旁的多做多错。”
李瑕看到了林子的紧张之色,笑了笑,又多解释了几句。
“赵昀看得出那仙丹是灵芝、老参,无妨。
有太多可能了,比如荣王府就有解药,叶梦鼎故意给我,以拉拢我对付贾似道;比如这灵芝真能解我的毒。
哪怕赵昀猜到我中毒不深,只要他想不到赵禥帮我杀了赵与芮,亦无妨。
记住,赵昀不喜多事,他要的是什么?忠心、安稳、祥和。
这一切,我们都给他了。
赵与芮一死,他初时会悲、会恸,但渐渐会感到清静,不会再有人追着他问‘陛下立太子,敢问太子之生父如何敕封’,他不用再担心礼仪之辩。
这场祥瑞,很假,但不会再有人对他的养子指指点点,立太子的名义有了。
我活下来了又如何?他不在乎我死、也不在乎我活,只要我忠心就好。
我今日受的不仅是赵禥恩惠,也是君恩,因仙丹是赵昀下旨送来的。
这会是在民间传诵的佳话,若我叛宋,便会被千夫所指至少在赵昀看来如此。
如此,忠心、安稳、祥和都有了。赵昀要的是解决麻烦,不是添麻烦。
赵与芮杀李家满门无事,靠的是圣心。今我杀他而无事,亦然。”
林子这才安心些,又道:“可李郎君担心贾似道会揭穿我们。”
“他揭穿不了。”
李瑕缓缓道:“贾似道必然对我起疑,因为无论如何,赵与芮之死,我动机最大,他甚至可以把整件事推演出来。”
“推演?”林子不敢相信。
李瑕道:“不难。结果已出现,且是我的最优解,凭贾似道的聪明,反推一遍很简单。
但他不敢对赵昀提,因为他更想要的,是借此事控制赵禥。
若在赵昀面前揭破我,不可避免地朝堂会再次卷入国储之争。等他再应付完,他的一切谋划也要耽误数年。
他有理智,不会乱来。
再者,他不会有证据。只要赵禥不反口,便是鬼都不能翻回来。
反而是我们做得越多,赵禥越害怕,越容易露馅,这场祥瑞越容易引起有心人猜想。
明白了?别妄动,把所有触角收回去,安心等着回汉中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