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朕,你是在说长江天险丢了?!”
没有人敢回答。
谷軘
对于临安城而言,眼前的这场战事,比蒙哥兵围钓鱼城还要可怕无数倍。
钓鱼城背后还有重庆、万州、荆州,有整个京湖防线。
鄂州呢?
居长江天险以南,距临安不过一千五百里。
蒙军渡过淮河才几日?亡国之祸竟已轰然砸在眼前!
“谁来告诉朕?!长江天险是否丢了?!”
“陛下!”
一片寂静之中,有人拜倒在地。
“臣,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饶虎臣,请斩丁大全。”
赵昀怒吼道:“说有用的!”
“陛下!臣刘能,请陛下迁都!庆元府吴潜治理有方,兵马充沛,其地有天台山有屏,请陛下迁都”
“陛下不可!”
“”
嗡嗡嗡赵昀只觉血往脑袋上冲上来,臣子们说什么都听不清楚。
即位以来,他头一次感受到,亡国之君的名号离自己那么近。
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清晰起来。
只见那晃动的大殿渐渐稳固住,饶虎臣重重磕了一头,高声道:“请陛下斩丁大全以定民心,是为抗蒙之首要之重!再召樊城贾似道火速驰援鄂州!召淮东、两浙兵马勤王!”
赵昀没有马上说话,因心跳得厉害,好一会才镇定下来。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知道自己被忽必烈吓坏了。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也太快了,整个江北防线的坍塌,快到另人发指。
“传”
嘴里这一个字吐了许久,赵昀才开口道:“传旨,召贾似道火速驰援鄂州召吴潜勤王”
这场小朝会整整持续了一日,至黄昏尚未结束。
选德殿上完全乱作一团。
丁大全始终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宰执天下的权柄仿佛要就此结束
但不知何时,殿外有个小黄门站在那探着脑袋,着急地直打转。
“陛下,陛下。”
董宋臣忍不住上前提醒道:“陛下,又有要紧军情到了。”
赵昀不由打了个颤,抬头向殿外看去,如坠冰窖。
“陛下,是否让来人进来禀报?”
赵昀似乎是点了点头。
他直直看着前方,太害怕听到那个消息是“鄂州失守了”。
“”
“你说什么?”
“禀陛下,川蜀大捷!四川安抚制置使吕文德奏言:成都步马总管兼知益州事李瑕已收复汉中,然李瑕伪造军令,唆使王坚、张珏私自出兵,臣难定功过,奏启陛下明断”
赵昀愣了愣,心想这种时候收复汉中有何用?
但这李瑕,竟如此能征善战?
待听到后面的话,他又感到了勃然大怒。
李瑕竟敢如此越权?!
收复汉中?谁命他收复汉中?蒙军都打到鄂州了!
“陛下!臣有罪!”
忽然,趴在地上丁大全大哭道:“是臣命李瑕权宜行事,臣殚精竭虑谋川蜀局面,未考虑到淮西之败,此皆因臣用人不当。今臣恐贾似道不足守鄂州,荐李瑕驰援,必为陛下驱退蒙虏。”
赵昀脑子里一片混乱。
愤怒退去,他已明白收复汉中终究是大功。
并非因收复了汉中,才让蒙军攻到鄂州。
丁大全举荐之人,一胜一负,不算太差。
李瑕确实不能再留守川蜀了,该调守京湖才是。
远?
一旦鄂州有失,务必迁都。
那么,再远的将军,都得调回来。
“给朕爬起来,召李瑕火速顺汉水下长江驰援鄂州,若鄂州有失,数罪并罚!”
是夜宫城落钥时,丁大全才拖着脚步出了宫,只觉心悸不已。
其实,吕文德的战报昨日便到了,一到枢密院,便被丁大全截下。
因他一看便知,吕文德是要惹李瑕被猜忌、要调走李瑕,以独镇川蜀。
此事本不能遂了吕文德的意,蜀帅该是他丁党的。
但,今日丁大全一听说自己重用的袁玠让淮西烂成那般模样,便知自己要完了。
唯有李瑕收复汉中一事是救命稻草,不管是功劳、是猜忌,先领了再谈。
袁玠既不堪用,只能再调李瑕保鄂州。
之后李瑕是被雪藏、还是被供起来,比起相位而言,有何打紧?
“有何打紧?”
“非瑜没听清吗?”张珏身子微倾,道:“哨马到襄阳,听说忽必烈渡过淮河了,许是已抵长江,那便离临安只一步之遥。”
“便是过了长江又如何?”李瑕不紧不慢道:“蒙哥既死,忽必烈不管到哪,必须回去。”
“真的?”
“我只担心朝廷要调我去打这毫无悬念之战。”
“不好吗?拒敌长江天险,必然是大功一件。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岂有这般年轻的宰相?功劳太过,有害无益。再说,便是拜相了,也救不了大好河山。”
“不如在汉中戍屯,剑指秦关?”
“远不如在汉中戍屯。”
“但你我说的不算,朝廷说的才算。”
“是啊,想要为帅一方,在朝中没点手段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