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竹林为那一位派出了护道者,就是一位女子。
一位逼得棋圣撕了棋经的女子。
石乐志有点不敢往下想了,这大好的青天,怎么有霹雳劈中了自己?
明明阳春三月,怎么心里有些冷呢?
他看了看那马车车厢。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
在场的都是有资格春试的学子,自然多少也有一番见识。
这首诗一出来,联系前面两题,大家都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陈洛。
可算见到活人了。
此时陈洛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将那诗画卷轴收了起来,朝着城门上的大儒一拱手。
“多谢葛大儒!”
“小生柳东尘,请大儒品诗!”
我知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但是你们都在装不知道我是谁,那我也装不知道你们在装不知道我是谁。
葛怀英听到陈洛的道谢,骨头都软了一半,连忙笑呵呵道:“梧……吾分内之事,不必多谢。”
众儒生心累:还装什么呀!都看出来了。
掩耳盗铃,不过如此。
不过,众学子心中一转。
我们知道你在装不知道我们装不知道你是谁,那就当作真不知道好了。
既然我们不知道你是那一位,那大家亲近一些没有问题吧?
等下找个机会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万一成功了呢?
嗯!没毛病。
想通这一节,顿时就有学子高声说道:“请三位大儒品评柳学兄的这首诗!”
言语中将柳学兄三个字说的极重!
“正是正是!”文昌阁官员连忙说道,“还是先办正事,最后一首破题诗还需要三位大儒把关!”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才重新又落回到城墙上的那四句诗上。
此时即便诗中画意已被收取,但是残留在诗中的诗韵同样催开了朵朵诗花。
“咳咳……”李大儒早就按捺不住,率先开口:“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这两句,只能说的上是精彩之句,但是谈不上绝妙之语。”
欲扬先抑,老点评了。
“不过老夫最爱其中的‘吹老’二字。寻常人用词炼字,大多是吹皱,吹荡来入诗,但是梧……咳……柳小友用的吹老,让人耳目一新。”
“老为皱,却平添了韶华已逝之感,洞庭仿若一位美人迟暮一般,让人嘘唏。”
“湘君不必多说,屈夫子九歌中就有描述,湘夫人为自己的夫君泣血而做悲鸣,将此典故融入洞庭吹老的意象中,岁月已暮,山河忽晚,美人白头……何等寂寥!”
“这后两句……”李大儒略作停顿,打算吊一吊众人的胃口,那卢大儒直接开口道:“这后两句,惊才绝艳!”
“醉后不知天在水,这一句妙就妙在天在水这三个字上。”
“杜子美说过‘春水船如天上坐’,与这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一个是乘舟上天,一个揽天入水,异曲同工啊!老夫倒是又想起另一名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也是一般景色。”
“寻常人写到这里,便应当是全诗最巅峰之意了,没想到柳小友竟然再次将诗意拔高,写出了最后一句‘满船清梦压星河’,由景入梦!”
“那压星河的是轻舟吗?非也,是船上人的一盏清梦啊!”
“易安居士有佳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初次用舟船载愁,是愁绪外放。而这一句满船清梦,却是透出了豁达潇洒。”
“与诗题‘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简直是一般孤寂,却又一般潇洒。”
“但是在老夫看来,青莲仙还有以一句诗,与此诗也十分贴合。”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若不是柳小友写诗乃老夫亲眼所见,说清梦压星河此诗出自李青莲之手,老夫也是相信的!”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卢大儒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葛大儒:“葛兄,你以为呢?”
葛怀英脸上笑嘻嘻地看着卢大儒。
又被你们说完了,我说个啥?
好,你们逼我的!
葛怀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见此诗,怕是日后再无法平心去论其他诗作了。”
“眼前有诗读不得,青宁三诗在心头。”
“老夫,从此,不评诗了!”
语调苍苍,语气茫茫,葛怀英站在墙头,对着陈洛一拜,陈洛连忙还礼。
但是葛怀英迟迟不起身,陈洛也不好起身。
一老一少,就这样隔着城墙,互相礼拜。
日落,夕阳落在两人身上,就仿佛定格成了一道绝美的图画。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有学子感叹:“为文华一拜,真大儒也。”
“大儒躬身敬文华,少年还礼谢知己!这是佳话啊,千古佳话!”
“我们居然目睹了一段佳话的产生!值了,这一趟就算名落孙山都值了。”
“快留影,一千两银子,谁卖我一张留影符!”
“我出两千两,快快,一会他们就起……嗯?好像没有起身的迹象。”
城墙之上,李大儒和卢大儒对视一眼,看向还在躬身不起的葛怀英。
卧槽!
你好会!
文昌阁大儒干咳了一声,传声全城。
“三题破!”
“青宁城,恭请柳先生入城!崔氏出府相迎……”
与此同时,青宁城中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青宁崔氏,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