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衣衫穿着,着实埋汰,倒是很符合在市井谋生的相师的形象。不挂相,这是干秘缉的基本要求,
“道长今日求见,不知何事?”王业浩故意虚晃一枪,想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道人倒也不慌,笑呵呵地说:“近日贫道香火凋蔽,囊中羞涩,听闻大人这儿要起坛打醮、求福攘灾,故特来毛遂自荐。”
王业浩也笑笑,递过之前刘钊写的引荐条子:“道长可认识刘钊?”
“刘钊确是我同宗兄弟。排起来我还得叫他声二哥。”道人看过字条,答道,“先前听他说起在大人府上办差,不过已有两年未见了。”
王业浩看着对方,心里有些狐疑。刘钊不过三十刚出头,原本以为他说的兄弟怎么也不超过四十,可今天来的这位,怎么看都是五六十的人了,却还要叫刘钊二哥。
“敢问道长,今年贵庚?”
字条上既然已有说明,道人便也不再打太极:“呵呵,想必大人也知道,在下同刘钊一样,也是在镇抚司当差。只是平日不在衙门里办事,而在城南摆摊,打相面的幌子,干监察秘缉的差事。堪舆这行皮相太嫩了便没人信,所以在下有意扮得老成些。实则在下今年刚满三十。”
“想不到阁下这行也同官场一般,得熬年资啊。”王业浩他这么一说,着实有些想笑。要说皮相,江湖上哪个相面方士嫩得过周仙人,可人家落判,那才叫言事若神、百灵百验。
“大人说笑了。”刘铩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行头扮相不过湖弄些愚夫愚妇罢了,若讲堪舆风水,面相命理,凭得还得是真本事。”
王业浩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既是如此,本官有一桩难事,想请教阁下。”
“大人请讲。”
“去年回京途中新收了两个丫鬟,本官只想留一个听话的。麻烦阁下替本官选一下。”王业浩随即命人把之前伺候炉石道人的两个丫鬟带了过来。两个丫鬟与他分别后,这半年来基本就同进了冷宫一般,除了每日饭食不少,平时鲜有人招呼她们。今天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老爷书房,房中还站着个奇怪的道士,二人都有些忌惮。
刘铩知道对方这是在称自己的斤两,所以也不敢怠慢,仔细打量起了两个丫鬟,而后说道:“二位姑娘借手。”
两个丫鬟听道士说要看手相,略微有些扭捏,不过家主似乎不反对,二人也只好畏畏缩缩地伸出手来。
铩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其中一人,“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路上周先生给起的名,叫志玲。”丫鬟战战兢兢地回道。
“周先生乃是府中一位师爷。”王业浩介绍了一下人物背景。
刘钊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志玲说:“看姑娘这手纹,乃是劫后重生之相,想来今年老家收成必是不错,脱籍赎身应当不远了。”
“道长说得可当真?”姑娘听得两眼放光,不过目光旋即又暗澹了下去:“唉,我这身契要二十两,爹娘怕是拿不出这许多钱。若是回去了,还要受兄嫂的白眼。这儿虽然规矩多,但好歹吃饭不挨骂。”
刘铩笑呵呵地安慰了几句,然后又转向结衣聊了起来。不一会儿,刘铩便退回来,向王业浩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已经问清楚了。
王业浩命两个丫鬟去门外等候,然后问刘铩:“阁下可有人选?”
“依在下看来,大人偌大个家业,阖府上下仆役众多,并非养不起这一两张嘴。今天选人,想必是要行非常之事。”刘铩偷偷看了一眼王业浩的神色,见他略带吃惊,知道自己必然是言中了,便接着说道,“在下斗胆揣测,既然只选一人,当是事涉机密,须用嘴严之人。结衣胜于志玲。”
“阁下如何作此判语。”
“呵呵,不过了些小伎俩罢了。”刘铩不以为然地笑笑,“在下见志玲手中有旧茧,便断定她出自农户,也许是年景不佳才卖身为奴,故特地诈了她几句,想不到还没怎么出力,她便将身世合盘托出。相比之下,结衣倒是牢靠些。”
“好手段。”王业浩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突然幽幽地问道,“阁下久在京中,不知可查过本官?”
刘铩闻言,慌忙拜倒:“大人放心,在下知道规矩,既是要投来大人,此后便忠心不二。”
“嗯,尽心办差,本官不会亏待与你。”
“谢大人收留。”刘铩当即磕了三个响头。
待对方起身,王业浩递上一柄折扇。扇面上书画稀松平常,落款为“石翁”二字。刘铩端详了一会儿,不明所以。王业浩一脸严肃地解释道:“凡持此扇者,皆为本官属下,日后相见,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