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教训地是!”张毓茅塞顿开,“我这就去见洪首长!”
张父叫住了他:“这都起更了,你去打扰首长作甚!你且在家里歇一晚。明日再去拜访不迟。”张父道,“也准备一些土产。”
第二日一早,张毓早早就起了床,盥洗完毕,却见爹妈比他起来得更早,桌上不仅备好了早饭,还预备了四色简单的礼物。
张毓先打发了一个伙计去洪璜楠那里投帖求见。这伙计是新近才投靠来得。论起关系来是张毓母亲表姐的孙子。只有十二岁,姓何。小名叫玉麦。虽然是乡下人出身,却颇为机灵。投靠过来之后张家老两口便让他留在家宅里干些杂活,负责跑腿传话,
“你拿着这张帖子去大世界的二门门口接待处去投帖。”张毓关照他,“里面的差人会接了你的帖子,就在那里等着回信。”
玉麦接了帖子,揣在怀里,问道:“表叔!差人不肯接我的帖子这么办?您也知道,这门上人最是刁恶。我又是头一回去,他见过我生脸,又没有孝敬,保不准直接一句‘不在’就打发了。”
“你不用担心。澳洲人不是这个规矩。再说这是我的帖子,差人一定会接的。你就待在那里等,有了准信马上回来禀我--不是到这里,到大世界的张记饼铺老号找我。”
“要是洪元老不在广州呢?”
“那就请办事的差人给预约登记上。”
玉麦得了吩咐,一路出城,直奔大世界。他已经不是头一回来了--初到广州的,张家老两口就寻了个日子,带着他们这些来投靠的穷亲戚们到大世界来“开个澳洲荤”。玉麦不但见识了许多在乡下没见识过的新鲜玩意,还得了有生以来第一双鞋子,把他给高兴坏了。
所以这回来他已经没有第一次来时候么有冲击感了。再说,纵然年龄小,也知道此刻他是“身负重任”。
大世界很大,他在里面兜了几个圈子,又问了人,才找到“二门”也就是通往里世界的大门。
大世界“表世界”和“里世界”是严格区分开的,只有元老和得到许可的归化民才能出入。为了便于内外沟通,专门在出入口设立了接待处。
凡是想求见元老的人,都要在接待处登记挂号,进行预约。然后才能按照回复的时间去拜访元老。
鼠疫结束之后,来广州的元老骤然增多。那些在广州还没有自己的“衙门”的元老们便把大世界里的办公厅招待所当作了自己的“行辕”。每天要出入大世界的“客人”陡然增加了好几倍。这接待处的柜台前也排起了长龙。
玉麦排了半个多小时,才挨到柜台前,见里面坐着的是一个“澳洲大姑娘”,在他这个小孩子看来,这“澳洲大姑娘”“亮”的耀眼,他不敢多看,赶紧把帖子送了上去。
女办事员忙到现在,多少有些烦躁,来得又是个一脸懵懂的小孩子,愈加不耐烦。接过帖子看便呵斥道:“哑巴了?你不说谁知道你想见哪位首长?”
玉麦赶紧道:“姐姐,我家主人要见得是洪元老……洪璜楠洪元老……”
女办事一瞥柜台内的元老出入表--这是一套元老出入记录的装置,在一块木板上姓氏的拼音为序,镶嵌着一块块目前在招待所入住的元老名牌,每个元老序列里都有他目前在不在招待所,有没有客人正在招待等时间的颜色标记牌和简单的记录。
洪璜楠目前的标记显示:他今天不在招待所内,状态是“外出视察”,预期时间三天,今天才时候第二天。
“洪元老出去视察了。”女办事员看也没就把帖子丢了回来,“你后天再来吧。下一个!”
玉麦却不肯走,因为“表叔”说了,必须有了回音才行。他这是头一回给表叔办要紧的事,若是带回去一个“不在家”,会给表叔带来什么印象?他紧紧扒住柜台,笑道:“姐姐,您老帮个忙吧,就算是后天回来,也帮我家主先登记上--拿个号?”
“你家主人有资格预约拿号吗?”女办事员眉毛一挑,冷笑道,说罢也不理他,只是高声喊道:“下一个!”
玉麦眼瞅着自己这趟差事没办漂亮,赶紧又道:“我家主人是张毓!张氏食品……”
办事员愈发不耐烦,大声呵斥道:“我管你是张玉李玉,这是规定!你再不走我要叫人赶你出去了!”
这声呵斥却惊动了带班的办事员,这几天接待窗口上类似的吵闹不止一次。原也不算什么事,想见元老的人太多。不拿出点面孔来这样来吵闹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前些天不知怎么的,搞了一次窗口单位突击检查,据说还“严厉处理”了一个元老的秘书,罪名很大,已经被押解回临高处置了。这带班的办事员到底在元老院手下多干了一年活,“敏感性”上远不是这些才上班几个月的新人能比的。
她立刻走了过来,喝止了办事员,又和颜悦色的问了一番缘由。听说是想预约登记--看了眼眼前的男孩,穿着虽然齐整,人也算机灵,可一看就不是本地大户人家、商户出来的僮仆或者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