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隐瞒了真实的身份,那么现在可以说实话了。不是凤尾楼的清倌人,你又是谁?”魏十七端起缺口的粗瓷茶杯喝了口茶,味道很拙劣,但他不在乎。
白蔻惴惴不安道:“……我是天龙帮的人,父母在总舵云门堂做事,有一回帮派火拼,死于非命,夏老帮主收养了我,让我服侍小姐,照顾她起居。小姐七岁那年,老帮主有心提拔,让我拜在云门堂堂主门下,学了点功夫防身。这次少帮主让我随行,是为了摸一摸羊先生的底,没什么坏心。”
魏十七哑然失笑,如此貌美的少女,正当韶华,歌喉动人,洗得白白净净送进房来,能有什么坏心,吃到嘴里的肉,滋味最要紧,谁会在意出身来历!他拍拍白蔻的肩膀,问了几句天龙帮的旧事,也不是什么隐秘,白蔻不假思索,一一道来。
天龙帮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总舵位于铜陵,由老帮主夏去疾坐镇,下设大风、雷泽、云门三堂,三位堂主都是当年追随老帮主打天下的旧人,忠心耿耿,把总舵打点得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除铜陵总舵外,天龙帮陆续开辟了长洲、津口、合浦、杏川四处分舵,这些年老帮主年老力衰,逐渐把帮中事务移交给少帮主处置,长洲分舵舵主邬仝是少帮主的心腹,津口分舵舵主侯金彪态度不明,合浦分舵舵主丁慎只听老帮主一人,杏川分舵舵主赵衍之心怀不轨,天龙帮看似兴旺,实则暗流涌动。
白蔻年纪尚轻,自然没有这等见识,这些话都是云门堂堂主杜罂闲谈时说起的。杜罂对白蔻甚好,习武之外,还教她唱曲弹琵
琶,说女子年轻貌美一时得宠,终非长久,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学些技艺在身,日后有个依靠,闲来也可消愁解闷。
这位杜堂主是个聪明的女人,要经历多少事,才能想得这么透彻,白蔻资质平平,功夫粗浅得很,充其量强身健体罢了,杜罂当是早看出这一点,才跟她说这些的。魏十七称赞了她一句:“嗯,你学得很不错,琵琶弹得好,曲子也唱得好听,虽然我听不大懂。”
白蔲心中欢喜,试探着问道:“羊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疑心我的?”
魏十七漫不经心道:“一开始吧。”
白蔲愣了一下,她对自己扮演凤尾楼的清倌人很有自信,该学该练得手段,一样都没拉下,羊护连曲子都听不懂,不至于看出什么破绽才对。她有些不服气,试探着问道:“我有什么地方扮得不像?”
魏十七道:“你练过功夫,血气比常人旺盛,和黄芪站在一起,差别很明显。”
白蔲听得一头雾水,血气旺盛还能看出来?是头发黑亮,还是肌肤光泽?黄芪是凤尾楼的红人,容色姿态百里挑一,温婉动人,我见犹怜,哪有什么明显差别?但她听出羊护不欲深谈,乖巧地闭上了嘴。
“夏芊小时候是不是很顽皮?”魏十七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凉风吹入屋内,夹杂着山林的气息。
白蔻下意识道:“老帮主说她古灵精怪,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喜欢捣鼓恶作剧,让人啼笑皆非。”
“比如说,蹲在窗外听壁角,也不嫌累?”
白蔲恍然大悟,起身走到魏十七身旁,探出头去,瞥见夏芊的身影一晃而过,开心地笑了起来。羊先生早就发觉她了,故意东扯西扯,说些没着落的话,小姐大概蹲得腿都麻了,肚子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如其所愿,你留下来,不要走了。”魏十七掩上窗,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说话的时候,嘴里有大蒜的气息。白蔲心中一颤,不知道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