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沮丧地闭起眼睛,放任自己沉入黑甜乡。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野狼躲得远远的,没有来打扰,醒来时,篝火已灭,林间一片漆黑,寒意涌动,四下里结了一片白霜。
野狼不来,魏十七自去寻它们,挑‘肥’壮的宰了一头,饮血吃‘肉’,填饱了肚子,继续昏昏‘欲’睡,仰仗魂魄之力修复受损的身体。如是再三,野狼逐头减少,狼群终于撑不下去了,辗转迁徙,却总被对手撵上,魏十七也不贪心,抓了一头就放手,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为首的狼王颇有灵‘性’,鼓起勇气,主动拖了一头黄獐放在魏十七跟前,前‘腿’跪地,似有求饶之意。魏十七记起了“青”,还有那段青涩的岁月,哈哈一笑,将黄獐收下,纵其离去。
忽忽半载过去,有狼群代为狩猎,魏十七只管吃了睡,睡了吃,一‘门’心思养伤。这一日,他从睡梦中苏醒,自觉伤势尽愈,体内魂魄之力绵绵不绝,如江河涌流,永无枯竭,心下颇为欣慰,吃了这么多苦头,总算收到些利息,‘肉’身终于适应了“魂眼”,水‘乳’/‘交’融,再也察觉不到之前若有若无的生疏与晦涩。
继续逗留在此毫无意义,他将腰一扭,遁地而去。
大地荒芜,满目疮痍,西行数个时辰,好不容易才遇到人烟,魏十七寻了个粗衣荷锄的老农,问明所在,却是在一个叫东郭的村庄中,四下里原本是打粮食的良田,天灾过后,日头被烟尘遮蔽,田都荒废了,连杂草都长不出,余粮耗尽,大伙儿都饿肚子,没奈何,只得逮鼠兔,剥树皮,黑灯瞎火地打野食。东郭村往北去五十余里就是洛阳城,方圆千里的灾民尽数涌入城中,太守严克己下令闭城自养,每隔三五天由官兵押送粥桶出城赈济,给灾民一口吃食,吊上一口活气。
魏十七见那老农谈吐不俗,颇有见识,好奇心起,跟他多聊了几句。那老农扯得兴起,唾沫‘乱’飞,也不瞒他,自承年轻时读过几天书,膝下有三子,老大老二碌碌无为,在家务农,老婆孩子热炕头,老三是个聪明人,在洛阳城中做小本买卖,这些年积攒了一些银两,手头还活泛,本打算接了老父亲进城去安享晚年,没想到严太守一声令下,就此绝了他的念想。
二人站在黑地里说了一阵,老农‘抽’了几袋烟,过足了话瘾,告辞而去,魏十七辨明方向,地行潜入洛阳城中。
洛阳是堪比汴梁、长安、建康的大城,北方赫赫有名的粮仓之一,亦是阻挡胡人南下的咽喉要冲,常年驻军。但此时的洛阳城一片狼藉,街头巷尾挤满了逃难的灾民,一个个横七竖八,面带菜‘色’,粗粗望去,足有十万之众。在魏十七看来,再大的粮仓,也养不活这么多张嘴,严克己下令闭城已经慢了一步,城内城外俱是灾民,肚子饿了天王老子也不怕,里应外合闹腾起来,祸事不小。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魏十七进城只为找个地方洗刷一下,洗去一身戾气和血腥气,换身干净衣服,再动身前往虎子沟。然而就在他踏上洛阳朱雀大街的一刻,怀里的山河元气锁跳了跳,蠢蠢‘欲’动,一股桀骜不驯的熟悉气息唤醒了记忆,他眼睛亮了起来,喃喃道:“久违了,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