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臣仔细观察许久之后,突然转头问道:“这些火炮,总计有多少数量?其中重炮有多少门?轻炮有多少门?可是关宁铁骑火炮后军的全部火炮?”
高得捷昂首答道:“启禀赵阁臣,卑职麾下拥有各型火炮总计九十三门,其中千斤以上的重型火炮有二十二门,千斤以下的轻炮也有七十一门!但这些火炮并不是关宁铁骑火炮后军所拥有的全部火炮……
至于关宁铁骑究竟装备了多少火炮,还恕卑职无权透漏详细,卑职只能说,关宁铁骑所拥有的威力最强火炮,重达三千斤之巨,一发炮弹就可以击毙敌军数百人!但那种三千斤火炮实在是难以移动,所以就全部留在了山海关,并没有随军装备。”
赵俊臣并没有责怪高得捷的隐瞒,又问道:“你这支火炮后军的移动速度又有多快?每天可以行军多少路程?”
这一次,高得捷则是面现难色,摇头道:“相关变数太多,卑职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根据路况不同、天气不同、运气不同,火炮后军的移动速度也不相同!若是路况、天气、运气皆是较好,火炮后军的行军速度并不算慢,每天最多可以行军四五十里;但若是路况颠簸、雨天泥泞,火炮后军的行军速度就会大幅降低;
但最重要的变数还是运气,如果运气较好,载运火炮的骡车皆是没有出现损坏,就可以持续行军,速度自然不慢;但如果运气差些,骡车连续多次出现损坏,每次都需要停军休整,行军速度就算想快也快不起来,在最恶劣的情况下,每天只能前进不到十里路程!”
说到这里,高得捷忍不住皱起眉头,抱怨道:“这一次卑职与火炮后军乃是乘坐海船进入辽东境内,随军的骡马车辆数量不多,车辆损坏之际也无法及时修补替换,所以行军速度也就更慢一些……若是正常情况下,卑职完全可以赶在总督大人率军北上驰援之前赶至胡家庄,但就是因为骡车数量不足,让卑职足足是延误了近三日之久……若是卑职能及时与总兵大人汇合,也不至于是让某些卑鄙小人心生歹念、趁虚而入了!”
说完,高得捷面现轻藐的瞥了黄申明一眼,顿时是让黄申明再次暴怒。
但不等黄申明出声怒斥,赵俊臣又再次询问道:“火炮后军的发射速度有多快?最远射程又是多少?”
高得捷再次昂首答道:“在卑职的指挥下,重炮可以在百息之内发射一次,轻炮可以在七十息之内发射一次,火力范围从三里到六里不等,还可以让所有火炮集中发射同时覆盖数千敌军!……在关宁铁骑的全部武官之中,唯有卑职一人能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高得捷的神情愈发高傲,简直就要鼻孔朝天了。
但从高得捷的描述来看,他也确实拥有自傲的本钱。
见到高得捷的对答如流之后,赵俊臣也是满意点头,算是认可了高得捷的本事。
不愧是历史留名的传奇武将,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名火炮武官,还没有统帅全军的机会,但依然是出类拔萃。
沉吟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转身看向了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道:“关于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冲突,本阁不愿意多做理会,究竟是谁对谁错,本阁也无权评定!但现在北路战事正酣,本阁正想要率兵支援,前线战场也迫切需要关宁铁骑的火炮后军提供援助……这样吧,等到后天清晨的卯时二刻,高千户与火炮后军就随着本阁一同赶往前线!抵达前线之后,这件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理,就交由吴总督与辽东镇的众位高层将领共同决定!”
闻言之后,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皆是表情大变。
高得捷并不愿意随着赵俊臣同行奔赴前线,毕竟火炮后军的自保能力较弱,同行之际很难防范“友军”的背叛,一旦是半路上赵俊臣突然间决定翻脸、对火炮后军下手,轻易就可以夺走火炮后军的控制权——相较而言,高得捷还是希望由自己独自带领火炮后军奔赴前线。
与此同时,黄申明早就被辽东镇的众位高层武官交代了任务,让他一定要趁机挟制关宁铁骑的后炮后军,若是就这样放任火炮后军跟随赵俊臣离开了自己的防区,那就意味着他的任务彻底失败,事后也会受到辽东镇众位高层的指责与轻视。
见到高得捷与黄申明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眉头一皱,反问道:“怎么?你们不乐意?”
下一刻,赵俊臣的目光转向高得捷,冷哼道:“高千户难道在担心本阁也是意图不轨、想要强行夺走你麾下的那些火炮不成?哈!本阁乃是朝廷阁老,抢走那些火炮又有何用?
本阁邀你同行,只是想要协助你们尽快抵达前线战场罢了!你刚才也说过了,火炮后军的行动缓慢,全是因为骡车数量不足的缘故,而本阁已经在锦州境内征召了大量骡马车辆,可以极大提升火炮后军的行军速度,让你与吴总督提前汇合!更何况,有了本阁的随行庇护,你也不必担心半路上再次发生意外!”
然后,赵俊臣的目光又转向了黄申明,道:“至于黄参将,你若是担心高千户抵达北路战场之后,在吴总督等人面前颠倒黑白说你坏话,也可以随着本阁一同赶往前线。”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犹豫许久之后,也想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就皆是答应了。
见状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满意点头,然后就邀请高得捷与黄申明二人进入锦州大营休整。
对于赵俊臣的邀请,黄申明倒是爽快答应了,但高得捷则是再次摇头道:“多谢赵阁臣的美意,但卑职与火炮后军还是留在锦州大营之外驻扎休整就好。”
很显然,高得捷还是忌惮着辽东镇的不安好心,担心自己与火炮后军一旦是进入了锦州大营,就相当于是羊入狼群,万事由人不由己了。
赵俊臣也没有坚持,只是看似随意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安排一名麾下武官跟在本阁身边,随着本阁返回锦州大营,由他负责双方联络之事,以防你杯弓蛇影,再次引发误会!”
高得捷闻言之后也认为有道理,稍稍思索片刻后,就转身唤来一名关宁铁骑的百户武官,向赵俊臣介绍道:“赵阁臣,此人名叫韩大任,已经跟随卑职多年,乃是卑职的副手,一向是机敏多智、办事牢靠,赵阁臣您这两天若是有事交代卑职,就让他与卑职联系即可。”
“韩大任?”
赵俊臣不由一愣,目光移动看向高得捷身边之人。
在赵俊臣的打量之下,韩大任则是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行礼,态度极为谦卑,大声道:“卑职韩大任,随时听候赵阁臣的差遣!”
赵俊臣脸上泛起莫名笑意,道:“很好,这两天你就跟在本阁身边听命吧。”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高得捷之所以是被活活气死,就是因为他的副将韩大任利用行贿钻营的手段迅速升官,与他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缘故。
而吴三桂在起兵叛清初期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之所以是让清军迅速翻盘反败为胜,转折点也是因为韩大任的临阵倒戈!
赵俊臣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韩大任竟还是高得捷的副手。
只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韩大任这个人简直就是高得捷命中注定的劫难与灾星。
就这样,一切事情皆是议定之后,黄申明与韩大任二人就跟着赵俊臣返回了锦州大营。
黄申明进入锦州大营之后,很快就听说了锦州守备彭纪叛乱的事情,顿时是大吃一惊,急切想要联系他在锦州大营之中的相熟武官、详细打探情报,于是就匆匆告辞了赵俊臣。
至于韩大任,则是一直跟在赵俊臣的身边,完全没有在意锦州大营的变故,听说锦州大营的各级武官以及何宇的家卷族人皆是死伤惨重之后,还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幸灾乐祸之意。
而赵俊臣返回了总兵府的书房之后,也趁着空暇之际与韩大任闲聊了几句。
经过几次闲聊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有了判断,认为韩大任的领兵能力远不及高得捷,胆气与魄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他性格圆滑、深谙世故,对于赵俊臣也抱有更多敬畏之意。
与此同时,在提及高得捷之际,韩大任也是推崇备至、心服口服,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背叛迹象。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倒也并不奇怪。
人类的心态想法,总是随着境遇不同而迅速转变,韩大任现在还能对高得捷忠心耿耿,并不代表他永远都会对高得捷忠心耿耿。
于是,赵俊臣就随便寻了一个理由,带着韩大任去了一趟锦州大营的军库,再次视察了军库之中所存放的一万三千斤黄金。
见到眼前这座金山之后,韩大任的表现极为不堪,不仅是双目圆睁紧紧盯着不放,甚至就连脚步也无法移动,赵俊臣反复唤了他好几声,才终于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
最后,当韩大任恋恋不舍的跟着赵俊臣离开军库之际,赵俊臣突然出声感叹道:“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平等,寻常的边军将士,拼命一辈子就算是侥幸没有战死沙场,也未必可以存下十两金子,但何宇作为辽东镇总兵,却可以轻易积攒一座金山!所以,人们才会拼命往上爬,地位稍升一等,收益就可以增多千倍百倍之巨……”
韩大任依然是神情恍忽,下意识的点头附和,喃喃道:“对……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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