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肃清还没正式开始,但莫非心里清楚,早在萧骏驰落网前他就已被全方位盯死!然而他有太多的消息想传达给盟军,就算拣重点也不是远远打个手势挂个灯笼就能说明白,而且这些都算可疑的多余动作;以此类推,能详述情报的吹笛扶箫、燃烟鸣镝、墙角涂鸦、竹节埋地……都会自证嫌疑!何况,即便冒死做了,确定盟军看得见听得到找得着?
最好的解题途径就是像在西宁那样,有个名叫江星衍的影子、分身,在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中,与他仅一个擦肩就能心领神会,转身便代他往盟军的方向主动靠拢……
可此情此境,莫非这边不可能找得到分身——蒙古军所剩二十余人里,确定没有转魄的下线。普通民众?更不能乱选。洪小囡的教训还在。
理论上,城内也不会有盟军的新人。
自从蒙古军进入大月氏,便以风沙为借口,哄骗民众闭紧城门,挟持城主全家后,更强迫军民严阵以待,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盟军兵临城下之初,曾意图发动“穴攻”、从地下突破——当时,蒙古军和民众还不算太黏、城主们作为人质也恰好都在城头,攻城时机堪称最佳。只要秘密、迅厉,确实很可能靠“出其不意”制敌救人,在夺城的同时顺便就解决了“投鼠忌器”。战斗一旦胜利,盟军自会极速铺满城内……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白衣谋士和阿宓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骏驰所挖的地道,只到城门口而不到城内,一是因为时间太紧恐障碍过多怕动静太大,毕竟他的要求是秘密和迅厉;二是因为,敌人聚集于城头,故只需要到城门口。然而,接下来这几个时辰,蒙古军充分吸取了教训,一方面把城主全家都藏深、己方二十多人稍作分散、与民众的黏度有所增加,一方面则致力于加设机关障碍、使盟军难以突破洪瀚抒的风扇车、更宣扬萧骏驰的败绩和重伤来吓盟军不敢学他遁地……
穴攻的最佳时机错过,再加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盟军只能溃败、休整、等后援调动。看上去,连城门口都不再达得到,更何况城内?所以林陌会高枕无忧,没地道,除了林阡谁都进不来,这还是对林阡的高看。
“理论上”,“看上去”,而已。
莫非坚信:“盟军已经有人潜入城内,只是不敢与我近距接触,怕他们脸太熟,连累我。”蒙古军确定脚下没动静,盟军是怎么潜入城内的?不在莫非考虑范围内。总之一定有,就要这么笃定。
“脸熟的靠不近,脸生的很难心有灵犀,加上我身边的盯梢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宋蒙夏辽各种国籍都有,就算要用海上升明月的暗号,也很容易被发现那乱码是文字构成……这分身,盟军怎么帮我找?”找分身的烦恼,也丢给他们去,大伙儿不会掉链子。
要去何时何地通过什么渠道发现那个盟军安插到他身边的分身?敌人全面盯梢之下怎么有条不紊地传出较长信息?这些,才是莫非应司之职。
不经意间一支送葬队伍默默哭丧与他擦肩,其中一个佝偻老奴蹒跚走姿令莫非心中一震:盟军真神了,竟给我找到他来牵线!既教蒙古军眼生,也同我无懈可击……
“不是说戒严吗?还有人送葬?”“会否有诈!”“停了!去哪!”“开!我叫你开啊!”刀枪剑戟齐上,将民众轰散如驱鸟兽,甚至还有人撬开了死者的棺材板、只为了查验尸体是否盟军混入。这本是蒙古军治安的一部分,奈何过于野蛮,类似的暴力打砸俨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你们这群畜生……待我长大,定找你们报仇!”民众再怯懦,也不乏初生牛犊,带动了几个壮汉斗胆理论。
机会!莫非虽不是第一个上的,却当即抢前平乱,一剑破空如风吹絮,为兄弟们揽罪在身:“好志气,要报仇找我!记住这一剑,记住我叫莫非!”
“呸!剑是君子佩,你也配!”那小孩隔着几个被慑服的壮汉骂。
“找死!看来你是长不大了!”莫非大怒,斥开那几个壮汉追着小孩连连削砍,剑锋一旦舞快,便可传递转魄一脉的信息,这里则改成只有老奴一个人看得懂的羌族文字。讯号,这不是传出去了吗。
那小孩仗着隔得远起先还能躲,后来却被莫非追上、削了个衣衫褴褛,捂上面就掉下面。蒙古军哈哈大笑,莫非想办法收敛:“说你服爷爷!否则阉了你!”
“你服爷爷!”那小孩哪可能接戏,倔得差点让莫非傻眼。
“好了安达,驸马说了,立威就行,别真扰民。”拖雷在莫非身边,既是盯梢要紧,也与他是意气相投之人、预设莫非不是宋谍,因为这事而更加觉得他爱护兄弟、只要澄清不是宋谍就值得深交,“适才确是我们太粗鲁,安达,你别一人扛在身上。”“安达,什么意思?”“异姓兄弟啊!我可不轻易这么叫别人。”留下情投意合的背影。
记住这一剑,记住我叫莫非?老奴记住了那一剑的动作,知道盟军不乏高手能看懂那一剑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