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解药虽能解杨鞍之毒,却未必能对凌未波之毒对症,或许需要耗费你自己的内功……孤夫人曾送我灵丹,据说可固本培元,你不如再求我片刻,也省得自己辛苦……”楚风月这句话,仍然教他难辨真伪——
前半句让他以为这又是骗局、又是攻心,但后半句却令他心中一颤,难道她因为他说舍不得她受苦而终于好心了一回?是的,确实有那颗灵丹的存在,那是去年在河东,他为了请求孤夫人牵线给柳五津夫妇互诉离情而交换的,难道兜兜转转,终将用到柳闻因的身上?若能吊住闻因性命,或可使她等到茵子或林阡到。
然而顾不了那么多了,第二批第三批花帽军已追杀过来,徐辕不能再逗留将自己葬送,潜意识里也是怕楚风月再有心无心地害他,电光火石间他作出了最稳妥的决定:“只能先回去。哪怕我辛苦些以内功辅助,用这瓶解药给闻因先尝试……”
“大军务必将徐辕拦挡在泰安范畴外。”这是黄掴和纥石烈桓端等人离开之前共同的想法,他们知道徐辕言出必行,也清楚宋军没有奇袭条件,所以放心大胆地用楚风月套牢他,以期将他活捉。
可惜后续主力真追出来时,徐辕已如同断线的风筝。
六月十六黎明,围绕婚宴展开的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经此一役,金宋都元气大伤,因此双方偃旗息鼓了足足两日。
这两日,身心俱伤的柳闻因一直是徐辕悉心照料。她素来贴心懂事,即便痛不欲生也强忍着,反而令徐辕更加内疚和痛惜。
万幸在那瓶并不能对症的解药和徐辕断续了两日的内力支撑下,闻因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体内只剩一成余毒未清。
“茵子还在赶来山东的路上,主公据说已平定陇蜀,眼看着不久后便也会来了。”徐辕告诉闻因时,看她脸色惨白,怕寒毒再反弹,所以不停止又给她续气。
“徐辕哥哥,不必再……”闻因看徐辕也消耗过大、好像还有内伤在身、气力不连贯得很,她顾全大局、急忙推辞,“这几日甚是关键,您得有充沛战力,帮着红袄寨防御才是……”
“闻因,先别再去想红袄寨的事,你想哭,就痛快哭一场。”徐辕知她心中哀苦,一边摇头、继续给她力气,一边抱着她埋入胸膛、劝慰,“不会有旁人看见的。别怕,有徐辕哥哥在。”
她这才表现得符合年龄,像孩子一样痛哭不止:“我沾的毒,只是娘亲身上的万分之一,娘亲她,走得有多辛苦?她不是不知道那毒药的危险,却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的前面……”
“我也是现在才想彻,柳夫人起先应是隐姓埋名了十多年,后来因天赋异禀而被孤夫人发掘、被迫加入了百废待兴的伪唐门。原本她应该是想在二线活动,然而终究避不开两国交锋。孤夫人知道她和柳大哥的旧事后,可能对她做过思想上的劝导,使她断了和柳大哥重温昔情的念头,孤夫人应该也承诺过她任何交锋只需点到即止。”徐辕分析道。
“是的,娘亲在河东之战的时候,是因为担心会害爹爹和我在盟军尴尬,才故意装得那么冷漠,从不接近……”柳闻因哽咽着回忆。
“像孤夫人这般体恤,其实控制得很好;黄掴过于严酷,却是适得其反。黄掴很可能对柳夫人说:你若叛国,我会集中全力杀死你女儿。柳夫人她,大概是目睹过柳大哥的死,担心你和柳大哥一样不幸,这才装得更加狠心、绝情。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寻找机会保护你。”他原先还叹最毒妇人心,如今只想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他隐隐觉得不对的是,印象里黄掴是个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人精,怎么两年后变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起来?
“我娘她眷恋小家,我爹他胸怀天下,一个弃大,一个舍小,明明相爱却不能一起……金宋之分,太苦,太伤,唯有打破壁垒、彼此融合,才能杜绝像他们这般的悲剧,少些像我这般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人……徐辕哥哥……”柳闻因轻声抽泣,徐辕忽然惊心,怎地这么巧,像极了我和风月?好闻因,你该不会又是在反过来开导我?
还未再继续说,屋外又来了人,这些日子前来探望闻因的红袄寨寨众数不胜数,毕竟这一战她力挽狂澜居功至伟。
他二人一个动情一个惊心,一时间忘乎所以没有分开拥抱,本就是夫妻之名何需避嫌,正待起身相迎,便听得一个半熟的声音响起:“天骄和夫人真是恩爱!嘻嘻。”
徐辕一愣,只见杨妙真领来的几个老小不是红袄寨里的,但是很眼熟,正是那晚他被楚风月抢婚拐骗到山脚下时,遇到的两老一小迟到的宾客,如果没有记错,其中一个叫周瞰,发话的则是他孙女。
周小妹还是那样的大大咧咧,上得前来笑嘻嘻地说:“徐夫人伤势痊……”话未说完,忽然一愣,“咦,这,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