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局,仰天山,上一局,会谈中、监狱内,楚风月总在人前演出一副旧情未了的样子,目的只有一个,离间徐辕和杨鞍;徐辕接连中过两次计,本来已经死心、绝情了,却为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因为这个纥石烈桓端啊,他在谈判末尾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风月是因为你,命都不要了,耽误了撤离。是这位好师兄,帮楚风月塑造了这样一个痴情女子的形象!也是他,时时刻刻在给楚风月拓宽后路……
徐辕啊徐辕,你太糊涂,你自己都说过“桓端此人我很了解,他比我更爱风月”,楚风月来抢婚,你本该去思考,桓端呢,他不怕楚风月死吗?你没有,你一则牵挂着楚风月安危,二则……楚风月的戏演得太好,一副穷途末路不要命的样子骗了你,令你下意识地觉得,她是瞒着桓端出来的,毕竟她是实实在在的孤立无援。可是,可能吗!“身为主帅徇私、对敌自投罗网”的愚蠢行为,瞒得住桓端这般宽仁的师兄,瞒得住黄掴那样狡猾的人精!?
黄掴不仅没被瞒着,而且知情、赞同。黄掴对纥石烈桓端说,那场婚礼,她爱去不去。其实还有个言下之意,她不去也得去!打着“恼怒搅局”的幌子“蓄意破坏”婚礼,表面夺夫,实则夺帅、夺志、夺气,铺垫和引导着接踵而来的长驱直入、从天而降、出奇制胜……这样的绝佳战略,楚风月只是实施者,纥石烈桓端才是献计者,黄掴更是最后的决策者!他们三个,从来就是心有灵犀的最佳搭档,是山东之战公认的金军铁三角。
“楚风月若意外死去,对于金军的打击之重,堪比杨鞍暴死之于红袄寨”,包括杨妙真在内的人都曾这么想——献计之初,纥石烈桓端就是基于这样的诱惑,算准了宋军大部分人都会着重于在婚宴现场埋伏兵和设陷阱继而因小失大。于是他在黄掴的鼓励下抛开私情恢复理智、做出由楚风月打头阵并拐带徐辕的规划、从而开启今夜侧翼突击调军岭的好戏。当然师妹是一定要保护的,这一刻,正是由他亲自到山脚来搜救她,与此同时调军岭的山顶上,黄掴、束乾坤、解涛等人千挑万选的精锐也都已一触即发。
除此之外,更还有另一侧的摩天岭也在计中,目前战况难明……
“‘哪里都危险’那是不可能的,你们的计谋虽好但不切实际。就算我不在场,调军岭防线重重,凭几支敢死队就想打穿?”徐辕淡然一笑,自行分析。平素调军岭就是泰安东北部杨鞍最引以为豪的坚固堡垒,何况今日要举行婚宴,邻近的营寨都往此增过兵,对外的防御注定更加森严。就算对楚风月的放水确实有引狼入室成分,但一旦发现不妥,就随时能演变成关门打狗。别忘了,金军要突袭,还得防海上升明月发现报信,他们出动的兵力不可能多。
所以,徐辕觉得,金军很可能是避实击虚,一边假意要攻打调军岭和吸引一部分宋谍兜圈,一边则暗中从西北角的摩天岭来突入泰安。逐渐恢复冷静的他,用不着楚风月再亲口回答,究竟摩天岭和调军岭哪一处是金军的势在必得。
“天骄,你猜猜,这场雾,是天下的,还是我下的。”人群中,楚风月微笑伫立,学着他答非所问。他却听出弦外之音,果然,这场雾直指摩天岭有难。
这场即将淡去的雾,半个时辰前,他还想问她,这山间的清气,好看吧。真讽刺,原来不是大自然的清气,这场雾根本是杀伐的烟火气!是金军人为施加的障眼法!为的就是切断摩天岭和调军岭的第一沟通方式,不给杨鞍等人直观地获知“摩天岭遭到打击”和及时地调遣救援。
第二沟通方式,宋谍……如果说战斗发生前海上升明月不知情是因为金军保密工作做得好或干扰项太多,那么战斗发生已有半个时辰海上升明月却还贻误传讯,除了情报网瘫痪外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有一支金军,宋谍还没能覆盖到……
“打摩天岭的,是大同七雄?”这支薛焕旧部两年前也是花帽军的同袍战友,前几日才从河东方面往这里调遣,徐辕一直以为还在来的路上,结果被对面的黄掴巧妙藏兵。
“是我下的。”楚风月眉一挑,狠狠强调,话题该她引导,这场雾是她找人施的障眼法。
“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突击摩天岭,需要有一个身经百战的主将和一支异常优秀的军队,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我想,正是仆散安贞领导大同七雄,对摩天岭的我军分割包围了。”徐辕不理她,执刀时继续冷静思考,除了纥石烈桓端、楚风月和仆散安贞之外,金军再无人能在攻坚战中独当一面。
“不愧天骄,一语中的。”纥石烈桓端和麾下仲元、阿邻等人试验了许久,方才在实战中磨合出围攻徐辕的最佳配置,故而示意其他人别上来帮倒忙、先由他们以三敌一。
“金军算是下了血本,行动倒也算水入沙地。”围攻阵中,徐辕客观地评价着,刀法越是雄壮,越衬出他内心淡定。
“师妹,你先回去。”纥石烈桓端知道离械斗结束还早,不想楚风月再添半点伤。
“不必。要凯旋一起,反正也快了。”楚风月换上盔甲,全副武装,拒绝离场,“你们为我拿下他,不用脏了我的刀。”
好熟的话,徐辕心一凛,她显然是记仇的,抢婚时遭遇的一切她都要原原本本还给他。她却也是念旧的,她不希望他死。
“这,有难度啊……”阿邻汗颜,天骄在前,我们哪能游刃有余把握分寸?仲元咬牙说:“照着死法打,或许能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