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因为怀念,悲痛欲绝,许久才挪回榻旁怔怔坐下,抚着盛有她骨灰的瓮双目噙泪。轻舟,你教我再去哪里找这样的一个知己、同道?!
这世界就是如此,有相逢的快意,就有离别的伤感,而他却像个孩子,抓不住仍然不肯放......吟儿送别慧如后回来,一直停在帐帘旁不予打扰,见此情景,终于轻叹:“这几日,你先在前线战着......我会将轻舟她送回短刀谷,以军礼和烈士们一起葬在青枫浦。”吟儿的意思是,轻舟的骨灰不应当随风而散,她生前最向往的地方就是短刀谷,既然她生时是林阡的谋略保障,死,也理应安然长眠于林阡的大后方。
“好,吟儿......这几日,辛苦你了......我撑得住。”他注意到吟儿脸色苍白,所以立刻就回过神来,这几日她既要顾前线的事又要给轻舟操办后事当然辛苦,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一蹶不振,为了活着的人他必须赶紧恢复正常、刚恢复的那些不能又倒回去,已经负了轻舟的情不能再负轻舟的志,“你送轻舟,我不入魔......”
“她虽不要墓碑,可我想着,她已经是亲人,便葬在小猴子不远吧?”吟儿看得出,轻舟的爱虽然安静,怕是也悄悄走进了林阡的心,甚至比云烟和燕落秋还要深得多,可他好像糊涂得失去以后才发现......这一刻,不由得既替她痛苦,又为他遗憾,所以难以掩饰地泪盈于睫,“那是在云烟姐姐之后,我们在战场的又一个家,可后知后觉的时候它又没有了......”
“会回来的,吟儿,十六年后,一定会用另一种形式回来,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见她。”他看自己振作了吟儿反而掉泪,当然知道她人前的坚强是假,叹了一声,强颜而笑,反过来揽她入怀安慰。
吟儿蹙眉,自然当真:“到那时,要怎么确定那幼女是不是轻舟?”
“总有办法......只可惜,要有十六年的空缺、难测和煎熬。”笑不过几句,林阡便又陷入了自责:“过去我把宋恒托付给她,总担心宋恒会拖累她,不想,到最后,却是我自己害了她......”
“不,不是你,害她的,是吴曦!”吟儿瞬然火起,攥紧了拳站起,“那败类我要碎尸万段!”
“吟儿......”林阡一怔,再次轻轻拉住她的手到近前,正色说起战事,“葬了轻舟以后,暂时不回秦州,你代我轻骑简从,潜入兴元府探看究竟,务必将军民们的无谓牺牲降到最低;还有你爹,能救则救;至于川宇,我会盯紧。”
第七场秦州会战打得正确之至,一如轻舟所说,一旦曹王府兵败如山,小人们必定毛将焉附,接下来兴元府之战只要开展、盟军也是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胜,只不过,在胜仗之外,林阡必须保证损失最小,毕竟那地方有着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就连吴曦的拥趸大军都有不少是误上贼船,仅有一小部分是吴曦的死忠或随着完颜匡浑水摸鱼的金军——其实,就是这一点,构成了小人们的胜算。
真到完颜璟脑子转过来,狠心放弃秦州凤翔、让曹王府直接从兴元府杀进、全体金军乔装成伪蜀军进驻吴曦现有的地盘,那就糟了!林阡兵锋来得及,人心也来不及啊。川蜀五十四州军民万万不能有失,林阡只能抓紧这个完颜璟、吴曦、曹王府还貌合神离的间隙,教吟儿尽快去与安丙、风鸣涧、邪后会合,见机行事。
这几日林阡虽一直昏沉,却在倒下前就指示了安丙和风鸣涧一切有关谈判的准备,也在清醒后迅速翻阅了所有情报和书信,他知道,林陌是决定着第八场秦州会战在凤翔还是在兴元府的关键。
完颜匡之所以对林陌给完颜璟的信之内容“持保留态度”而非一口咬定,一方面因为林阡状态确实有异,一方面则是因为,曹王府这两日的所作所为,与信中描述偏离不大。
偏离不大,是的,林陌确实下令对林阡趁病要命,与凤箫吟曾有过阵前交戈;术虎高琪和完颜纲等人的一举一动,也好像是真的准备随时拖缠住宋匪、使他们不能把注意力往兴元府这边回调。
但也有一丝偏离,卿旭瑭、**雷、薛焕等高手,一直养精蓄锐、并没有全力反攻秦州的表现,虽然可以用伤势未愈和假意示弱来做托词。
不对劲的细节,完颜匡都能看得到,离得近的林阡,显然就更觉得直观:我军必须两面拒敌,现阶段虽已大胜,也万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第八战的曹王府群雄,触底后士气已反弹,林阡心知:“对方的谋士武将云集,不得小觑。”
愚者多自负,智者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