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摇摇头,“过了珠龙桥就再无关隘,再追也不过多杀少许流贼,骑兵总要留一些种子,他们以后不止杀这点敌人。此次作战到此为止,后面是获取战果的时候。”
……
第二天巳时,天空短暂的放晴,阳光从阴云中投射下来,照耀着刚刚激战后的滁州。庞雨站在珠龙桥的北桥头,清流河中飘满层层叠叠的尸体,那些死去的马兵在夜晚冻上了一层霜,仿佛各种冰雪的雕塑,桥面石板上有一层红色薄冰,仿佛一条二十丈三
尺的红色地毯。
刚赶到的第一司士兵在清理桥面,冻得僵硬的尸体跌落在河床上,与下面的尸体撞击,溅射出片片粉状的冰屑,折射着阳光如同晨雾。
数百名辽军骑兵正在通过珠龙桥,领头的是一面写着祖字的游击认旗,庞雨在路边一座酒肆门口仔细观察路过的的骑兵。按照陈于王所说,辽军远胜内地骑兵,昨天本来是很好的学习机会,但五里桥战场太过混乱,只看到一些辽军作战的片段,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驱逐步兵的战术,分合有
度此退彼进,让庞雨对骑兵的战术顿时多了许多感悟。珠龙桥附近的大部分金银和马匹已经收集起来,庞雨估计卢象升也是从清流关过来,天亮时便让第九局的两个旗队带着马匹走了,剩下小部分马匹则还在围捕。这些战马
对庞雨十分重要,安庆如果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作战的选择性就多了很多,如果训练骑兵就要参考目前能看到的精锐。此时仔细看来,这一股先头部队约有两百骑,约有半数士兵穿着锁子甲,里面还有一件棉甲,有三成士兵带着双马。这样的机动能力已经达到流寇老营的程度,只是负重
要多一些。他们继续追击,对流贼老营的威胁远超守备营。庞雨也能看出这些骑兵都是老兵,自有一股剽悍味道,虽身处满地死尸的战场,仍顾盼自若,纪律性却很一般,有不少人在交谈说笑,不时还有小队骑兵离开队列,追逐
马匹或翻找财物,这短短时间里面,与守备营的步兵就发生了多次冲突,双方大声叫骂,互相也听不懂骂的什么。
“大人你看,辽镇的鞑子兵。”旁边的郭奉友低声提醒,庞雨转头去看,队伍中有一队十多人的骑手,头上戴着皮帽,帽檐下吊着一些小辫,大多带着两三个箭插,面目与中土略有些差别。庞雨也听陈
于王说过,边镇中有大量招募的蒙古人,尤其骑兵中最多,在北方十分常见,但对于这些江北地区的士兵来说,确实是个稀奇事。
看热闹的第九局士兵也在指点,还有人说笑出来,队列中一个鞑兵突然策马出列,马鞭对着路边一个守备营士兵劈头打去。
那士兵慌忙举手一挡,马鞭啪一声将他衣袖打开,里面白色的棉花飞溅出来。
现场顿时大乱,那些骑兵齐齐拔刀,守备营士兵原本在打扫战场,见状乱纷纷的去找自己兵器,双方在路中互相大骂。
那些辽镇骑兵气焰嚣张,不停有人策马前冲,试图逼退守备营士兵,周围陆续赶来的守备营步兵则晃动长矛,吓阻那些马匹。
庞雨坐在酒肆中没动,由得外边去吵闹,郭奉友拔刀守在门口,不停的回头看,似乎对庞雨不理不问有些疑惑。
外边马蹄声响,一个将官从前方走来,一路上用北方口音叫骂着,庞雨这才起身,走出酒肆门口,大摇大摆来到冲突的地方。
守备营士兵纷纷让到路边,辽镇那边也知道是这边将官,各自把马往后退开一些。
庞雨猜测这就是那个祖游击,便对那将官客气的拱手道,“原来是祖将军,在下安庆守备庞雨。”辽军那将官看到庞雨如此年轻,略略露出惊讶之色,但神态仍是十分倨傲,他也不回礼,直接对庞雨道,“若非我辽军协剿入关,高疤子早就将江北化为白地,尔等当心怀
感激,为何还要恶言相向。”庞雨收起笑容,“在下未从军时,家中每年要交一笔银子,叫做辽饷,后来知道是送到辽东的,若非我江北百姓送银出关,建奴早就将辽西也化为白地。在下也是来滁州协
剿的,不过不敢要人感激,当兵的领了朝廷的银子,皇上和各位大人要在下去哪里,在下义不容辞。”
辽军将官脸上色变,眼神凶狠的看着庞雨。庞雨虽然知道对方是个游击,但此时又不是现代军制,辽镇的游击管不了自己,所以丝毫不怕这个游击,想想后又堆起笑容,“方才不过是军士言语不通有些冲突,就不耽
搁将军追剿流寇了,以免误了朝廷军国大事,咱们都担待不起。”
那位祖游击冷冷看了庞雨片刻,入关以来所见官兵大多不堪,辽军骑兵战力鹤立鸡群,让他自我感觉确实要高人一等。
此时庞雨丝毫不给他脸面,祖游击不想让庞雨好过,扫视一番珠龙桥周围,还有不少流寇遗弃的马匹,守备营的士兵正在围捕。
他转头朝着骑兵喊道,“把马都收了,谁拦着就给老子打。”
那些骑兵嚎叫一声,立刻四散而出,去抢夺那些空马,祖游击对庞雨冷冷一笑,扭头往自己的坐骑走去。
郭奉友低声道,“大人,咱们要不要跟他们打?”庞雨看着那游击的背影点头道,“正好本官不想跟着他们去追流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