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千般事,面上却不能有显露。
章越笑着道:“攻下兰州之事,咱们两府理当向陛下献贺表!”
王珪道:“当如此。”
章越道:“论文章本朝无过于史馆,贺表就拜托了。”
王珪很喜欢写贺表之类歌功颂德的文章,王珪当年也是凭此在仁宗皇帝那脱颖而出的。
办事很容易办砸,但文章小心些却不会有错。章越当然把这锦上添花的事交给对方。
王珪笑道:“集贤才高八斗,何必过谦。”
章越对王珪笑道:“学生永远是学生。”
王珪闻此大笑,仿佛二人这一刻都忘了彼此间的过节。
这时候元绛刚从公厅里步出,见官员们向章越,王珪道贺,以及王珪章越相视大笑一幕,待得知兰州大捷的消息后,心底也是吃味。
为何章三竟有如此好的运气?
元绛闻此再度负气回到了公厅不出。
章越,王珪都不知元绛心底这点变化,而这时公人禀告道。
“韩玉汝已是到了!”
王珪笑道:“来得真巧!”
章越笑了笑。
韩缜很早就拜枢密院都承旨,乃枢密院属官之首。
不过韩缜为了与兄长韩绛避嫌,就一直赋闲在家。之后韩绛病逝,韩缜也没有出来做事。
他很清楚当官不是只有一个官位在就好了,主要看上面有没有人支持。
韩绛不在了,他出来做官也是受人排挤的份。
而今日他知道章越拜相的消息,决定出山来章越这道贺。
韩缜性子刚烈严酷,他曾与章越笑言,若张汤,来俊臣再世见了他,也要俯首听命。
韩缜严酷不鲁莽,是能审时度势。
他不是吴安诗那等官三代,章越当年虽是韩府座上客,也是韩绛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毕竟人家现在是宰相了,该听命便听命,该低头就低头,该弯腰就弯腰。
成大事的人一切都以目标为绳,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所以今日韩缜第一时间赶着来道贺,以后自己的靠山便不是兄长,而是章越了。
入了政事堂前,韩缜见到薛向。
二人性子都是不能轻易容人的,韩缜在薛向之后出任陕西转运使,曾颇改他章法,二人打过官司。
打了照面后,薛向道:“玉汝,来了!这是要出山?”
韩缜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而今边事不振,便来看看。师正今日又有什么见教?”
薛向道:“无事,玉汝先向你道贺了。”
“有什么贺的?”
薛向道:“入了堂中,自会知晓。”
韩缜大笑道:“反正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说完二人擦肩而过。
韩缜进堂后,参拜过王珪,章越。
二人让堂吏给韩缜看茶,章越对王珪道:“韩玉汝曾出任过陕西转运使,秦凤路经略使,若此番在陕西设行枢密院,倒是一个人选!”
韩缜听了顿时心底大喜。
他性好弄权,主杀伐,主持行枢密院,权操一方之事他最欢喜了。
王珪道:“玉汝是人才,否则秦凤路也不会有‘宁逢乳虎,莫遇玉汝’之名了。”
韩缜起身道:“蒙丞相指教,下官去陕西后,定是约束守己,不敢再恣意妄为了。”
章越嘉许地向韩缜点点头,王珪道:“此事还需陛下圣断,玉汝回去等候消息吧!”
王珪笑着对章越道:“西府之中颇多人才,似薛师正、章质夫、韩玉汝都与集贤相默契啊。”
章越笑了笑,王珪是对自己生出忌惮了。
权力是来源自下,你一个宰相上任,自己是光杆司令也没用。
章越自己在朝中经营多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今日拜相上任。
薛向,章楶,韩缜三人,枢密院中五个举足轻重的官员便都主动投向了他,岂不是令王珪忌惮。
章越道:“孟子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征讨夏国乃是天下所向,薛、章、韩三人用心于此久矣。恰逢今日兰州之捷,鼓舞人心,所以觉得事有可为罢了。”
王珪点点头,心底更是担心,若章越凭着对西夏主战,在朝中集结出自己的党羽势力,却也可以轻易压过自己和冯京的。
今日一个兰州捷报便如此了,若以后再胜下去,岂不是满堂上都是章党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