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海老龙真能做到这些,还至于这么多年不成皇主,跑到森海源界去作威作福?
可能这段话里唯一的真话,就是他‘不得不逃出沧海,流亡宇宙’……
姜望问道:“那个奸贼是?”
森海老龙叹道:“你也应该认识,此贼名为‘泰永’。”
他又咬牙切齿起来:“那本该是我的名字!”
龙盘天佛寺的泰永皇主!
姜望何止是认识?
简直印象深刻!
别的不说,就那一句‘今日血染天佛寺者,自我泰永终’,哪怕是站在敌对立场,也不得不赞一声有担当。
面对人族大军的进攻,泰永主动牺牲自己,以龙血浇龙域,为天佛寺争取时间,这种表现难道不比森海老龙更可靠?
姜望不动声色地道:“他以什么罪名构陷你?”
森海老龙冷笑道:“说我偷盗天佛宝具,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我又不信佛,不学佛,盗它何用?盗龙皇秘宝还差不多!呃,我的意思是,我这一生顶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岂肯断节为贼?”
看来这厮真盗了天佛宝具……
但这件天佛宝具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印了,又或是森海老龙力量未复,所以不能使用?才导致没有在与观衍前辈争星君的过程里起到作用?
姜望迅速地想起来,当初他逼问燕枭关于森海老龙的种种隐秘。
燕枭哭哭啼啼地说了很多,其中有几个重点。
第一,森海老龙到达森海源界的方式,是在无法自控的情况下,直接砸到源界。至今那里还留下了一个巨大峡谷。很显然是被大敌追击,处于逃命的状态。
第二,森海老龙彼时的状态很差,躲在一颗古树里,沉睡了很多年才苏醒。靠汇聚源界生灵的信仰,而慢慢恢复,直至完成对森海源界的侵占。
第三,森海老龙在世界缝隙里藏有珍宝!
前两个和森海老龙逃出沧海流亡宇宙对得上,第三个和森海老龙偷盗天佛宝具对得上!
天佛是敢与世尊争锋,所留娑婆龙杖可以与朝苍梧剑对峙的伟大存在!
这种存在所遗留的宝具,价值无法估量。
燕枭当时说它知道老龙藏宝的确切位置,极有可能是森海老龙躲避追杀时所藏,要等到夺取玉衡后再启出。只可惜姜望一开始并不相信燕枭,后来又急于登天帮助观衍前辈争夺玉衡。到最后燕枭直接被森海老龙吞噬,却是没有机会再细究了。
这老龙早先多次引诱我去某个地方学洞真之法,莫非就是为了借那件宝贝的力量脱困?倒是可以跟观衍前辈讲一声,让他老人家搜一搜森海源界的世界缝隙……姜望如是想着,嘴上只道:“偷盗天佛宝具……这确实有些荒谬。此等罪名,其他海族是如何相信的?”
森海老龙叹了一口气:“都怪我平时太正直,刚直不阿,得罪了太多势力。那泰永又是个擅长伪饰的,骗取了不少强者信任。我怀疑,是他自己偷了天佛宝具,却嫁接恶名于我……当他们群起而攻时,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声音变得痛苦,甚至于龙眸之中,都挤出了一点浑浊的泪光:“从逃出沧海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要再做一个良善君子,宁我负天下,不叫天下再负我!所以我才变成,你后来看到的我!”
这个自辩角度倒是颇为深刻!
老龙是懂得人心的。
他在森海源界做的那些恶事,根本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开脱。
索性另辟蹊径,从“恶龙为何为恶”来阐述。
一个有着悲惨往事和良善过去的恶魔,总是容易引起更多同情,迎来更多理解——都是环境令他如此,他的本性并不坏。
姜望肃然起敬:“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流亡宇宙,真是太不容易了。”
“像我们这种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总是会遭受更多痛苦。在黑暗的世界里,清白即是一种错误。”老龙哀伤地道:“我已经守不住心中的净土,彻底放弃自己,腐朽沦落了,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存在。但值得庆幸的是,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始终干净的行走在世上,提醒我,我曾经向往的光明。”
姜望在心中默念,我不干净,我不干净,以此抵御森海老龙的马屁攻势。“要说守住心中净土,始终干净清白的人,我肯定算不上,这一路走来见过的也不多。但观衍前辈绝对能算一个。”
“当然。”森海老龙坚决表示同意:“玉衡星君那是圣佛一样的存在,何等慈悲,何等伟大。多亏了他,我才没能铸成大错,得以悬崖勒马!才有了跟你的这段缘分。这三年,我深受感化,在你身上找到了我曾丢掉的那些,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心中实在感动……”
姜望已经快要扛不住了,这么恶心的话这条老龙都说得出来。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随便敷衍了一句,努力转回最初的话题:“说起来,你既然是在龙族退守沧海后才出生,又是如何了解长河龙君的呢?”
“海族谁会忘了他呢?”森海老龙很懂事地道:“咱们说回敖舒意?”
姜望道:“我洗耳恭听。”
森海老龙轻轻歪了歪头,像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在某个灯火昏黄的夜晚,给年轻人讲述他久远的见闻:“今日既然是开诚布公的聊天,我也与你倾诉了我藏在心底的故事。你方不方便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敖舒意这样的断嵴河犬好奇呢?”
姜望语气随意地道:“哦,我刚收到了长河龙君的请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龙宫宴。”
“龙宫宴?!”森海老龙愣了一下:“又开了?”
姜望微微颔首:“请柬上是这么说,应当不会有错?”
森海老龙本想骂一句敖河犬有什么资格代表龙族,有什么资格开龙宫宴,但话到嘴边,问道:“你打算参加吗?”
“为什么不呢?”姜望澹笑着道:“此宴聚集天下骄才,此宴陈列异宝奇珍,此宴号称‘天下第一宴’,我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说到这个水君陛下呢,他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活跃的时代距今已经太久。沧海总是有一些关于他的恶语流传,但其实我自己是不太信的。道听途说,岂能为凭?我是被污蔑过的,我懂得这种苦楚。”森海老龙很不自在地摇了摇龙爪,牵动了锁链:“你真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