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海境里借三叉的帮助了悟三昧之后,姜望对三昧真火的开发便迈入坦途。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对付神临层次的恶观,三昧真火也已是触之必伤,不需要太长时间的附着纠缠。
也正是在孽海这样的环境里,在大量焚杀神临层次恶观、对抗祸水的过程中,他忽然便明悟了三昧真火的开花之路--广见博识为三昧之本,穷根朔源,方知三昧之真。
简单来说,用三昧真火焚灭足够多、足够丰富的事物,获取足够多的知见,到达某个界限之后,它就能自然而然地开花成道。
祸水本身就是非常特殊的存在,恶观更是如此。
明了祸水之三昧的过程,也是对这个世界的进一步认知!
同时也是在对恶观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后,姜望心中的警觉,也更是浓烈。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歧途种子亦是毫无反应。
问题出在哪里?
在越来越激烈的狂涛骤浪中,吴病已拔身而起,一手指天:“天有其律,不许天有恶!"
令人下意识想要匐匐的威严气息,一下子膨胀开来。
使得身量中等,甚至于有些刖瘦的吴病已,竟然巍峨似万丈神人!
他悬在高天,并不展现自身的意志,但法的威严覆盖了一切。
他的手往天上指,天边黑云消散数万里。
孽海的天空一时竟然苍蓝无边,显得纯净美丽!
吴病已声音严肃,又一手指地:“地有其律,不许江河为患!"
那四处翻腾的惊涛骇浪,也真个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一处接一处的平息下来!天清水净,明见万里。
此时,红妆镜负手而立,站在空阔进回的水域中间。未动而有开天之锋芒
霍士虚立高空,眺望近处,任那一部书籍如囚笼般将独眸披发女禁锢
血河陈朴芦厚士一脚落下,六臂人蛇最后的蟒躯顷刻崩散。纯澈的水流如湖泊入海。
一尊衍道层次的恶观就此消亡!
这于整个祸水都是巨大的清洁行为。
真君敏锐地察觉到,此刻他的五感全都浑浊了许多。可以看得更远,听得更广,感受此方天地更多的细节。
去一六臂人蛇,如去病体沉疴!
然而这大好形势之下,吴病已、芦厚士、霍士、彭崇简,这样的恐怖的强者,全都表现得非常凝重,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待什么?
孽海已经变得非常激烈。
在红妆镜、吴病已全力肃清下,已经变得稀密集疏的残余恶观,全都臧默地沉入水底。
就连那困在君子章中的独眸披发女,也再一次垂头垂臂,安静得如同凋塑。唯有静静的黑焰,与君子章的力量对抗,尚能说明她的力量仍在存续。
孽海已经变得如此激烈了。
好似沉疴荡尽,病躯得复。天清水激,一似朗朗人间。
但不知道为什么,真君的心里生出一种哀伤。他感到非常难过,可又不知这难过自何而来
某种远高于神临层次的变化,他当然是察觉不到的。
“没有想到会突兀演变至此,我们终是慢了一步。"
霍士忽地叹息一声,连那已被君子章囚住的衍道级恶观也不管,转身便走。
须知只要再消磨一段时间,此恶观亦有机会被绞杀干净。一名街道级恶观之死,胜过千名血河宗内府境弟子,洗涤祸水千年之功!
而他就此罢手
也非止是他。
红妆镜亦是收剑转身,径往外走:“孽劫生变,外因难求。道尊不出,亲此如何?现在只可退守红尘之门,等待下一步变化。”
当然他没有忘了顺手一缕剑光圈起真君,带着他风驰电掣,往孽海之外撤离,
此刻真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缄口不言,不给司阁主添乱。
从幻身的视角已经可以看得清吴病已的面容
这是个看起来就非常严肃的人。横眉竖鼻又敛唇,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从发髻到长靴,一丝不苟。
净空定海如他,此刻亦是一言不发,踏步径转,直赴红尘之门。
“那血河怎么办?”许希名忽然问道,声有哀意:“我血河宗上上下下开拓数万年的血河之域,怎么办!?”
没有人回应他。
在场都是站在超凡绝巅的顶级大人物。
一身系有万钧
安抚血河宗左护法的心情,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责任。
“走吧。”血河陈朴彭崇简叹息一声
“宗主!还有办法的!再想想,还有办法对不对?”许希名恳声相问。
“走!”彭崇简一把拉住许希名,连带那条血舟一起,即刻腾上高空,往红尘之门的方向疾驰。
理论上来说,衍道陈朴对时机的把握,应当是绝对精准的。
但就像神临层次的芦厚,很难理解洞真层次的力量
即便是证就衍道的存在,也未见得能够窥何绝巅之上的风景。
因而便在此刻,孽海之中响起一个混乱的声音
说它混乱,因为它好像是几万几十万个存在一起在发声,每个存在的发声全都不同。可它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集体的,精准表意的声音,盖是因为它们被某种力量在“表意”的层面统合了起来。
复杂来说,它叽叽喳喳,你听到的也是这个力量所统合的表意。它鬼哭狼嚎,你听到的也是这个力量所统合的表意。
并不统合声音,不统合个体,却统合了最后的表意,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力量!
这不是道语。
或者说这不是天地自然之道语,这是某个存在所独属的“道语”,同样地能使任何人听闻即明!
这个声音道--
“菩提……菩提本无树!”
“明镜……明镜亦非台。”
“本来……本来无一物。"
“叫我……叫我化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