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宛在水中央(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255 字 5个月前

别说大战未久的秦国,雄视天下的景国,就连楚国内部,也未必就有统一的意志。

所以凰唯真真正归来的那一刻,必然还是会有一番波澜……

只是,这也与他无关了。

“多谢指教。”左光殊很有礼貌的道谢。

相较于山海境九百多年的演变,百年以内,的确不算“太迟”。

真要论起来的话,王长吉今天所讲的消息,价值连城。

一位即将从幻想回归现实的、超凡绝巅之上的强者,无疑会影响整个楚国,乃至于天下的格局。

左家提前一步知道,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

当然,如果像王长吉所说的那样,山海境的演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无需再隐瞒,或许很快就有各种各样的渠道将消息传开。

姜望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

“去中央之山吧。”王长吉直接道:“所谓礼尚往来,你们帮我拿到了夔牛真丹,我也该帮你们做点什么才是。”

他看了一眼流波山外的世界:“不过垂钓争取来的权利已经在刚才的行动里耗尽,接下来我们只能自己飞过去。”

姜望当然不会客气,为了确保左光殊拿到九凤之章,他本就计划邀请王长吉同行的。

“那么长路漫漫,事不宜迟。”姜望直接飞身而起,飘飘如仙:“这一次的山海境之旅,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左光殊、月天奴、王长吉、方鹤翎,相继跟上。

天翻地覆的山海境里,五道身影目标明确,疾飞远赴。

飓风也好,狂雷也罢,无论是什么样的天灾,甚至都没办法侵近他们身周百米。

穿山跨海似等闲,过风过雪带笑看。

在这种不管不顾、放肆疾飞的快意里,左光殊终于感受到了横推山海境的感觉。

好愉悦!

……

……

天倾愈演愈烈,中央之山雄峙于此境正中心,仿佛仅剩的撑天脊梁。

又像是暗夜的烛火,吸引着无数趋光的飞蛾。

前仆者,后继之。

山海境之旅,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被淘汰的,早已经离开。

该放弃的,早已经放弃。

还留在山海境里的人,无论是否有收获,都要开始准备最后的争夺。

钟离炎、范无术、伍陵、项北、太寅、屈舜华,这些各自灿烂的名字,已经一个个退出山海境的旅程。

没有人是弱者,但“竞争”二字无论包装得有多么光耀,底色终究是残酷的。

赢的留下,输的离开。

就这么简单罢了。

无论你家世如何,身出何门,有什么辉煌的过往。

强者倒在更强者的身前。

“万年未有之大变局,就在眼前。革蜚,我时常感觉……如履薄冰。”

革蜚在心里,反复地回忆这句话。

回忆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师那蓄满忧愁的眉头。

那位曾经煊赫一时的风流人物,曾经问道暮鼓书院的卓越存在,在越国国相的位置上退下来,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从来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天子问政,亦不复信。旧日同僚拜访,不开山门。

孤僻冷峻的像一尊石雕,对着未落一子的棋枰,一坐就是十七年。

只有他能来,只有他可以“观棋”。

那纵横十九道,从来非他所好。他也更不明白,一颗棋子都没有的棋,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老师也不曾说。

他有修行上的问题,就问。问完了,就离开。

他从来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而忧心。

但他总记得那皱在一起的眉头,像河流,像山川,像一幅萧瑟的秋景。

他革蜚出身于越国最顶级的世家,是革氏嫡传。

自小天资卓异,秀出群伦。

师父是一代名相高政。

往来俱是公子王孙。

出则香车宝马,入则奴仆成群。

他应该不懂得忧愁。

可自记事起,就有那样一道忧愁的眉头,压在他心头。

令他无法懈怠。

他总在往前走,总在往前走。

如此刻一般,努力地往前走。

迎着大风大雪,对抗着海啸雷霆。

没有九章玉璧,无法沟通天地元力,只能靠自己的道元、神通、乃至气血……

就这么往前走。

不断地消耗,不断地前行。

但可能是太过耀眼的雷光,让视野变得模糊。

大约是太过凛冽的风声,吹散了某种呼唤。

天地如此喧嚣,他却感到太安静,静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如此清晰——

“呼呼,呼!”

他本不该觉得冷。

但还是越来越冷。

以蜚为名的他,带着种种稀有的虫子,备着压箱底的手段,特意来到山海境。

却连蜚的样子都没有见到,就望山而返。

道元根本已经运转不起来。

身上的热量不断流失,一去不返。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他拼尽所有,很努力地想要振奋精神。

仿佛在这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里,看到了那层层乌云之上,有光透了出来……

那是真的存在么?

他恍惚着,抬起了手,却闭上了眼睛。

身上仅有的微弱星光,立即黯淡下去。

就这样下坠。

就这样沉寂在奔赴中央之山的路上。

与风雪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