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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昌商盟这几年发展得很好,距离一些老牌的商会尚有差距,却也算得上东域新兴商会里的佼佼者。仅以发展速度而论,在整个齐国范围内,也仅次于博望侯名下的德盛商行。
随着齐国灭阳吞夏、稳定迷界,这个东域霸主迎来了飞速发展的时期——事实上自当今齐帝登基之日,齐国就开始了高歌猛进的发展。这位在当今时代成就霸主的天子,托举人口亿兆的伟大帝国,在人道洪流之中扬帆远航,疾驰如箭。
如今这个时期的齐国,发展得更快,环境却更安稳。
借助帝国发展的东风,齐国境内的各大商会,也纷纷走出国门,商队遍及现世诸方。
尤其德盛商行,都把生意做到妖界去了!
当代博望侯长袖善舞,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屡积治功,在商场上更八方来财,赚得盆满钵满。
有德盛商行这样的标杆,和昌商盟的商船,疾行在长河之上,也就称不上突兀。
这支由三艘“虎鲸”、六艘“黑鲨”、十二艘“箭鳍”组成的水上商队,承载着整个和昌商盟年前最大的一笔生意,所以也得到商会最高程度的重视。不仅商盟盟主亲自带队,盟内最强的十二個供奉,也有九个随队。
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商盟真正的老板,此刻也在主舰上。
很多人都在猜测和昌商盟背后的力量,其人却一直隐在迷雾之中。
谁能想得到,他竟是地狱无门的五殿阎罗呢?
当然,现在这个身份,已经被苏奢单方面剥去。
他当初加入地狱无门,也是刀口舔血,火海履凶。要潜伏到尹观身边,亲眼看看秦广王、仵官王是何等样人,有机会自要报杀身之仇,一直没有机会,就顺便打个工,开拓眼界,锤炼修为。
但秦广王实在太疯了。
大景皇族也敢杀!
以至于偌大的杀手组织,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在秦广王吸引景国方面注意力的时候,他撒腿就跑。为了避免转轮王出卖他,他果断先出卖了转轮王,成功避开中央天牢的捕杀。
而后兜兜转转,溜回东域,继续打理自己的商会。
地狱无门没了,他也天高海阔。
长期以来,已经习惯了遥控商会的方式,再加上对当代博望侯的忌惮,他仍然是隐在幕后,且尽可能地不呆在齐国。
曾经的聚宝商会走的是勋臣新贵的路子,广结新兴贵族,大步往前发展。
现在的和昌商盟,则是紧紧跟随齐国外拓的战船,在扩大帝国影响力的东风中,攫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利润。
别的不说,仅这份把握时代风口的精准,就足够证明他苏某人的商业才能。
现在神临成就,当然少不了在地狱无门里的砥砺,亦是商道的反哺。
当今天下,商道明明前所未有的昌盛,真正能够站得出来的商道领袖,却没有几个。齐国做生意做得最好的是博望侯,整个现世做生意做得最有名的,是前墨家钜子钱晋华。
商家圣地在上个大时代就被击沉,直至今天也没有重建——压根就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比兵道还松散呢。
他苏奢,是有些野望的。暂时也只能缄藏在心。
地狱无门的重建,他这尊阎罗自是知晓的。大难不死的首领,通过秘密渠道留下的暗记,他也看到了。
但他肯定不再回去。
一个是尹观太疯,动辄拖着整个地狱无门去送死,他可没有把握再逃一次命;再一个是尹观已经洞真,他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就当阎罗王已经死了吧!
尹观爱拉谁垫背,拉谁垫背去。
这时候下面的人传来讯息,说是主舰底舱的那件特殊货物出现了异常。
苏奢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随手拿了一张山羊面具戴上,推门而出,慢悠悠地往底舱走去。
因为他从不露面的缘故,商盟里形形色色的人,难免生出各种想法,不太安定。即便在当初组建商盟的时候,就构建了严格的监察体系,日子久了,也“下有对策”。
正需要修修补补。
他这段时间,都在做修补的活计。
藏在底舱的这件特殊货物,也是应该“修补”的事情之一。
这件货物,并不在商队的运输清单上,也未经过他的审核。是走通的商盟里一等执事张承惠的关系,藏在这么重要的商队活动里,还腾空了一箱贵重货物来替出位置,从中域一路穿回东域。
苏奢正要去看看,张承惠这么冒险能挣多少,又藏的是什么。
在地狱无门里待久了,遇到的人要么疯要么恶,一个比一个狠。他也不觉得这支商队里,能出现什么他无法掌控的意外。
属下的所说的“异常”,确实是非常清晰。
在那四四方方的木箱外,有殷红的鲜血洇出,地上都已经积出了一个小血洼。
张承惠做事情,也太不小心?
吃组织的,拿组织的,好歹擦干净嘴,还能算有一分尊重。现在却算什么?都不避人了!
心中流淌着相关的情报——这厮是道历三八八一年生人,原先在聚宝商会里也并不起眼,这才被他用在新组建的和昌商盟里,成为商盟核心骨干。
苏奢向来是允许手下自由发挥的,只偶尔修剪枝丫。
张承惠前年搭上了内官费华春的门路,行事就愈发肆意起来。
这费华春,据说是内廷十六宦之秉笔太监丘吉的干儿子,名字都是丘吉取的,可见贵重。
苏奢虽不常在齐地,但时刻关心着齐国政治环境,对各方势力都心中有数。知道即便在内廷十六宦之中,丘吉也是最有分量的那几个,和秉笔太监仲礼文不相上下,都是有资格竞争大内总管的。当然,也都输给了现在的内官之首霍燕山。
所以对于商盟执事张承惠的态度,他也会审慎一些。
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不再往前走,手指轻轻往上一挑,将那个木箱子挑开了。
木箱分瓣,箱中是一个布满符文的水缸。血水之中,浸泡着一个苏奢此前绝未想象的“人”——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此人外显为血淋淋的一团,只有血肉,皮已经剥掉了。
四肢也被斩掉,只剩一个躯干,躯干上顶一颗脑袋。
而脑袋上……还戴着一个面具。
一个整体漆黑,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在额头处绘有一扇森白门户,门里印着两个血字的面具。
阎罗面具!
已经逃亡许久,脱离许久。不意在此时,于此地。
阎罗见阎罗!
看着那血色的“平等”二字,苏奢本能一惊。但旋即又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阎罗王。没人知道自己是阎罗王。
平等王是为了逃避中央天牢的追杀,才变成这副样子的吗?
谁找了张承惠的门路,通过和昌商盟,运送平等王离开中域?
若叫景国发现这件事,和昌商盟往后不要想有一块船板漂在长河!
苏奢心念急转,一枚刀钱才夹在双指之间,正欲跳动,那颗水缸里泡着的脑袋,便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
外凸的、血淋淋的,却充满了对“生”的渴求,仿佛是灿金的!
你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这个人顽强的生命力,炙烈的求生欲望。哪怕他已经沦落为人彘,时时刻刻都在忍受无边的痛苦,却还是坚决地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