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轻轻叹息一声,“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我给你们种的是修罗蛊,只要不调用灵气,它们就无法在灵脉中游走。你们还能多活三刻的。”
“廖师兄,如果你继续调用体内灵气,怕是不出三刻,你的心脉就会被修罗蛊直接咬穿了。”
心脉一穿,就算是化神仙君亲至,也救不回来。
蛊修,果然是魔宗手段!
旁师兄瞪得眼角都要裂开了,他不明白这个魔修为什么要忽然对他们下这种毒手。就算撑过了三刻又怎么样?这种蛊虫从未听说能从体内驱逐,除非母蛊召回。
他,到底是谁!
旁师兄不敢动,只能看着那个炼气期的散修,轻松松松的,仿佛同门师弟一样的亲切,他用胳膊托着廖秦,将他放置在本来就在一旁的凉棚座椅上。那人还贴心的将廖秦的双臂互搭,摆出了个趴在上面休息的姿势。
旁师兄忽然意识到这个散修的恶毒,由于跨境传送阵的故障,很多时候轮值弟子都是这样趴着休息。
他将廖秦摆成这样,怕是故意的。
这样一时三刻,都不会有人发现廖秦受伤,自身无法移动。等到别人发现的时候,怕是廖秦人都凉透了。
好阴毒啊。
这是要慢慢的折磨死他们么,旁师兄却不敢松动半分,哪怕在他的全力抵制下,依然能感到那股阴煞之气在不断的往他体内钻去。
但凡有半分松懈,都会带来心脉上剧烈的折磨。
容与却将廖秦摆好后,立刻转身向跨境大阵走去。
此刻,那大阵真隐隐的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波动光芒,不算醒目,但只要有心人靠近,还是会发现大阵的异常。
容与是极堃殿的少宫主,极堃殿自然也有这种跨境传送阵的阵盘,寻常弟子难得一见,可以他的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摸过的。
而且知晓其中的关窍,一旦用阵盘转环开启大阵之后,只要站到上面去,最终在阵盘上按中间的阵眼,就可以直接传送。
刚刚那位旁师兄跟廖秦的拌嘴,让容与听的分明——大阵可以传送,且傀儡都没问题。所以传送阵本身没有问题,出问题的九成九在大阵另外一端的翼洲琨城。
想通了这里面的关窍,容与毫不迟疑的出手了。
他没办法等下去,如今对他来说,时间比灵脉还要宝贵。
可容与刚转身踏出半步,就顿住了脚步,他的腰带被一个无力的手指,死死的勾着,用尽了全力。
尽管那用尽全力的手指,依然显得十分气弱乏力,可那手的主人,却异常的执着。
容与内心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他低声开口道,“这又是何必呢,我本没想要杀人。”
勾住容与腰带的,正是被他扶到座椅上的廖秦。廖秦的心脉被修罗蛊疯狂啃食,本不应该妄动。
但是守护传送阵,是廖秦的职责所在。
哪怕他的心脉已经被修罗蛊几乎啃穿了,廖秦依然竭尽全力的去阻止容与。即便这个阻止看起来甚至有点可笑。
容与背对着廖秦,轻轻闭了闭眼。他跟这个昆仑弟子毫不相识,甚至对廖秦的最初的印象还颇为不错。
但容与同样也没有对这两个昆仑的弟子留手,上来就用了最为狠厉阴毒的修罗蛊,本就没有留手,生机渺茫。
不过如果他们两个能全力以体内灵气抵抗修罗蛊,至少还是可以坚持个一日半日的。如果有元婴大圆满境界精通木系功法的修士出手,逼出修罗蛊也并非不可能。同样的,修罗蛊对心脉的阴伤,会伴随他们终身难以痊愈。
容与向来瞧不起昆仑的所谓正义仁善。每次看昆仑弟子执行法令,总是要啰啰嗦嗦讲究个证据,如果对方不下杀手,他们就往往不肯现行出手击杀。
可这样的做法换来什么?
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感恩么,当然不是。世人都知道昆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故而那些凶徒往往以弱示之,昆仑就只能忍让,不断的忍让。
而当昆仑稍微弱势或者落单的时候,为此被算计受伤,甚至陨落的执事,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在容与看来,就是愚蠢!
毫无用处的善良,就是愚蠢。对待敌人,一定要抢先下手,且不留后患。
容与当然要出手就拿住这两个昆仑的傻子,一击弊命。实际上容与还暗中惊叹于自己的好运,像这种跨境的传送阵,换成其他的宗门,甚至是极堃殿,都要至少驻派三个以上的执事进行守护。
如果人数一旦超过了三个,那就很难被偷袭控制,容与强行穿过传送阵的机会,几乎为零。
容与不知道的是,本来看守这个跨境传送阵的轮值弟子,也安排了一队12个人的标准小队的。
可后来因为传送阵暂停运营,同时各地散修的大量涌入,日常打架斗殴的事情直线上升,忘舒峰的执事根本不够用。于是就从看守传送阵的轮值弟子中,抽了一半过去。
这样看守大阵的就变成了六个人。结果因为瑶台峰双层很阵法启动,传令不畅,为了能快速把剑符都派送到位,又分走了一半轮值弟子。
这样看守大阵的人就变成三个人。
而这最后的三个人,却因为极堃殿大宫主的到来,需要更多人手去布置和巡守,结果又临时抽调了两个人上去帮忙。
说好了只用大半日的,到下午就可以让那两名临时帮忙的弟子回来执勤。
正因为极堃殿大宫主王星御的煊赫阵仗,才给了容与这个可趁之机。
毕竟,没有人能想到,有人会在昆仑的本部,去暗算两名内门弟子。
容与感受着背后被勾住的腰带,他微微叹气,甚至没有转身。抬起右手,用拇指点住自己中指第二个指节,轻轻往下一按。
无声无息的,廖秦体内的修罗蛊就猛的发狂,一下子就穿透了他的心脉,疯狂的啃噬起来。
而廖秦,全部的力量都在阻止容与离开,本就无力防护心脉。
在容与催动母蛊引诱那修罗蛊发狂之后。廖秦双目圆睁,双目、口鼻都有细细的血线流下。他原本用力的手指重重垂落,再也没办法握紧容与的腰带……
廖秦,陨落。
“廖……,啊!”旁师兄发出惨呼声,他眼睁睁的看着容与打个手印,然后廖秦就七窍流血的无声而亡。他悲愤之下,忍不住呼喊出声来。
可他自己体内的修罗蛊也跟着躁动起来,旁师兄因为开口而松懈的那口气,给了体内蛊虫机会,更加疯狂的钻进他的心脉中大肆啃咬。
旁师兄痛得全身都在打颤,却连喘息都不敢加速,这种疼的死不得的绝望,如非亲临,难以描述。
此刻,容与已经走到了传送台上,他的脚下传送大阵,柔和的光晕正在慢慢包围着他。
容与的手里捏着的就是传送阵盘,正在打算按下去。
就在此时,一前一后两个黑影冲着容与扑过来,而容与立刻在阵盘中间的阵眼处,灌入了大量的灵力去驱动阵符。
巨大的光芒包裹住容与,也包裹住了那两个黑影。
容与这才看出来,这两个细长、带着锋利爪牙的灵犰傀儡兽,而且那傀儡兽半张的嘴巴里,有一道隐约紫色电茫闪耀,而另外一只从双耳和鼻腔喷射出浓郁的绿色迷雾,看起来就十分不详。
然而跨境传送大阵已然启动了,那两个奔腾到半空的灵犰傀儡兽也被传送的白光包围起来。
容与百忙当中看向旁师兄,就是他搏命的释放出两只最强的傀儡兽。
可旁师兄的这个动作,需要调动灵气从乾坤戒指中激活傀儡兽。这样一来,他也没有了专注抵御修罗蛊力气,躁动的蛊虫同样直接啃穿了他的心脉。
心脉破裂,旁师兄圆润的脸上,同样出现了细细的血痕,他双目圆睁的看着那泛起的白光,简直死不瞑目。
旁景清,陨落。
容与目睹着两个昆仑内门弟子的死亡,面无表情。
他内心深处,甚至觉得昆仑弟子难免有些“愚”,明明,可以多为自己争取半日的。可昆仑的弟子,总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慨然赴死。
有时候是因为信义,有时候是因为热血,还有时候是因为那些该死的道德……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昆仑弟子为了这样愚蠢的原因去死时,容与在腹诽的时候,却又总有三分难以压抑的敬佩。
因为这世上除了昆仑弟子,其他的大小宗门,亦很难有这样为了他人,为了守卫这片大陆真正和平宁静,而默默付出,乃至牺牲的人了。
容与真的想问问这些昆仑弟子,值得吗?!
作为经常在暗中收罗手下,并且挑起事端的幕后黑手之一,容与并不能真的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无论他以什么样的身份,都未免太过卑劣。
……
……
白光包围了容与,跨境传送阵启动。
在跨境传送的过程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刹那间凝固下来,包括那两只高高跃起扑向自己的灵犰傀儡兽。
容与在按下传送阵盘的枢纽时,就已经做好了更为危险的全面提防。
真正的挑战,一定在翼洲的琨城那边的传送阵上。
传送阵的所有东西都会凝固,甚至包括修士的神识,各种被动防御的道具、阵法等等。所以修士在刚刚传送过来,如果被人刻意的针对和袭杀,几乎没有办法抵抗。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大宗门才会修建对外运营的传送阵。一来是它太过消耗灵石,但同时也因为安全。
大宗门的传送阵,以宗门信誉为担保,会保护通过传送阵修士的性命以及财货的安全。换个小宗门,万一出现了截货和仇杀,趁着刚刚传送过来的瞬间,修士很难有抵抗的机会。
容与知道翼洲这边的传送阵出了问题,连续四个大洲的传送阵都无法互通,傻子才看不出来出事了。
但是为了天魔女,他不得不赌上自己的性命。
容与甚至做好了刚刚被传送过来,就会遇到重手截杀的准备。他只是在赌,赌对方不会直接杀死他,而是要审问一二,那么他利用身上特有的母蛊或者魔修手段,趁其不备而攻,依然有机会反杀对方。
轰。
碰。
“啊,我的眼睛。”
“师弟小心,这是什么鬼东西?”
“道祖啊,这么会有紫雷锥,我的护身符!”
随着两声巨响,尖叫声此起彼伏。
两个灵犰傀儡兽喷向容与的招数,在传送过来后,直接穿过了跨境大阵,砸向传送阵的后方。
显然,站在传送阵周围的人没有想到上来就有这么大的杀招,不查之下,被两只傀儡兽而袭伤了。
这两个傀儡兽显然是旁景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拿出来的至强攻击灵械,故而哪怕周围的弟子们有一些被动防御的符箓和阵盘,一个不查下,他们还是多少受了伤。
哐当。
轰隆。
“星寂万物,破!”有人暴喝到。
对方的反应显然不慢,立刻做出了回击。傀儡兽的强弱,除了傀儡本体的锻造外,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修士的操控。
那傀儡兽本就是旁景清为了阻拦容与的拼命手段,误打误撞跟着一起过来的。在没有了旁景清的操控下,它们再强的本体也不过是死物而已。
守候在传送阵两旁的修士一起集中反攻,三下、两下,就把两只原本应该非常强大的傀儡兽给砸成了废铁破烂。
不过那些修士的操控也非常精准,所有的攻击都奔着两只傀儡兽去了,反而没有触及到容与,显得非常的克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与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正常的吓人。
这里说的正常,不止是指没有伏击,甚至连跨境传送阵周围看热闹的,围观打探消息的,甚至还有些散修趁机在此地周背阴处摆摊卖点材料……
这一切,都跟容与之前无数次经历亏跨境传送阵的样子没有区别。
容与甚至抬头看向东方,在极远处的云层之中,一座若隐若现的青色宫殿若隐若现。哪里就是极堃殿的所在。
容与可以很肯定,自己被安全的传送过来了。
而且周围居然没有成建制的修士队伍进行埋伏,那么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几个大洲的跨境传送阵都停摆了呢?!
“这位道友,您怎么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瞧瞧,给我师弟打伤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容与身侧响起。
显然对方把那两个傀儡兽当成了容与自己的战斗傀儡了。
容与的身体慢慢转向那个质疑自己的修士,脑中已经快速闪过了几种可能的推测,但最终,他决定先静观其变,并且认下这两个傀儡兽操控者的身份。
“可是我的傀儡兽,也被你们摧毁了。”容与慢吞吞的说。
听他这样说,那青衣银纹的修士更为不满,“道友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们极堃殿向来不愿以势压人,但你动手在前,还纵傀儡伤人,要是不交待清楚,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容与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修士身上的银纹。
是的,青衣银纹,就是极堃殿的标识,而且看着修士身上的银色花纹以及刺绣的星纹,他应该是个辅教的身份。
这个人,居然真的是极堃殿的修士。
此刻容与依然顶着司应元的容貌还有散修的身份,故而这个极堃殿的修士没有认出他来。
可容与在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发现了,站在这里的,都是极堃殿的辅教修士,还有一个高阶的教都。
从他们衣饰上的细节,还有刚刚斩杀傀儡兽的功法来看,这些人的身份都是真的,并不是其他的修士冒名顶替。
对于这点,容与敢确定、一定,以及肯定。